第51章 茶水中的血菩提

蝉鸣刺破七月的午后，陆离擦拭宋代建盏的指尖突然顿住。工作室雕花铜铃无风自动，檐角阴影里旋出细碎金光，周慕言的银质手杖尖端正碾过门槛，鎏金杖首的饕餮纹泛着温润血光。

"陆先生这双手，连曜变天目盏的虹彩都能唤醒。"周慕言摘下雪白手套，露出虎口处与陆离如出一辙的月牙形疤痕，"不知对我新得的南宋建窑供御款，可有兴趣品鉴？"

青瓷茶盏在檀木托盘中轻颤，陆离瞥见对方袖扣暗纹——那分明是1911年陆家族长日记里被烧焦的图腾。当鎏金茶漏滤出九曲红梅时，茶汤表面突然浮出细小血珠，在热气中排列成"七日断魂"的篆字，与工作室监控拍到的血雾笔迹完全重合。

"这茶..." 陆离喉结滚动，舌尖尝到消毒水的苦涩。记忆如潮水漫过孤儿院的铁窗，五岁那年暴雨夜，正是这个带着雪松香的男人，用同样的青瓷盏喂他喝下混着安眠药的甜汤。此刻周慕言垂眸注视茶汤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竟与记忆中洋牧师的剪影完美重叠。

白绫突然按住腰间的往生镜碎片，重瞳泛起诡谲紫光。她看见茶漏夹层缓缓张开细密齿口，微型摄魂铃随着水流震动，无形音波正刺入陆离太阳穴。而沈清欢握着河神佩的掌心己沁出血珠，玉牌表面的云雷纹疯狂游走——这是阵眼被破的前兆。

"陆先生在想什么？"周慕言修长手指叩击茶案，鎏金茶漏边缘渗出一线黑血，"这盏'鹧鸪斑'最妙之处，便是能映照饮者心魔。"他忽然轻笑，眼尾细纹里爬满恶意，"比如某些被刻意遗忘的...收养协议？"

陆离瞳孔骤缩。镜面茶汤中浮现泛黄契约，自己五岁的指印旁，赫然是周慕言龙飞凤舞的签名。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烈，他恍惚看见孤儿院院长被吊在房梁上，脖颈缠绕的正是与槐树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小心！" 沈清欢的河神佩突然迸发强光，却在触及周慕言的瞬间转为血色。陆离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镜中倒影突然伸手掐住他脖颈，镜面如蛛网裂开。白绫的往生镜碎片自发飞出，镜光斩断摄魂铃音波的刹那，陆离看见周慕言袖中滑出的匕首——刃纹与1911年记忆里刺向双胞胎的凶器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周慕言慢条斯理戴上手套，指尖擦过陆离左脸新出现的老年斑，"盘古血脉果然需要适当刺激。"他转身时，茶盏中的血珠突然炸开，在墙面绘出河神庙的轮廓，庙门处的人影正将婴儿时期的陆离浸入血池。

当夜子时，陆离在镜前剧烈喘息。镜中双影的吞噬己蔓延至胸口，周慕言的面容在他皮肤上若隐若现。沈清欢举着朱砂罗盘冲进来，指针却疯狂倒转，指向衣柜深处。白绫的重瞳穿透木质障壁，看见二十年前的襁褓——那里面裹着的，分明是与陆离生辰八字相同的死婴。

"这是替身咒..."沈清欢的声音发颤，罗盘表面渗出黑色尸油，"周慕言在你出生时就设局，用死婴替换本该夭折的你，就是为了今日..."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陆离突然诡异地歪头，用周慕言的腔调轻笑："现在才发现？晚了。"

衣柜轰然炸裂，无数红绳暴射而出，将三人捆成粽子。陆离的瞳孔完全变成混沌色，他抬手抚摸沈清欢惊恐的脸，嘴角勾起周慕言标志性的弧度："亲爱的，想看真正的血祭吗？"话音未落，整面镜子突然化作血瀑，将他们吞没在1911年的河神祭典现场。

河岸上，曾祖父将血玉按在双胞胎眉心，而远处树下的洋牧师——周慕言举起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赫然是陆离的婴儿照。沈清欢突然剧烈挣扎，河神佩映出惊人真相：当年双胞胎自愿献祭，竟是为了保护尚在襁褓的陆离，阻止周慕言提前唤醒盘古黑暗面。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 周慕言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陆离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无数记忆碎片从他体内飘出。白绫接住其中一片，看见自己前世将往生镜碎片刺入周慕言胸口，却被他用活人皮面具替换面容。而沈清欢的玉净瓶光痕，早在百年前就与血玉产生过共鸣。

血瀑突然凝固，陆离半跪在地上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七枚带着牙印的血菩提。周慕言的虚影出现在血月之下，他举起陆离的修复刀，刀刃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的...另一半。"

当沈清欢终于挣断红绳，陆离己经昏迷不醒。他左腕的玉镯压痕正在吞噬皮肤，而窗外的槐树林里，无数村民的影子正顺着红绳爬向河神庙，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滚动着与周慕言同款的琥珀色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