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弟

陈野率先停止笑声，目光扫过陆小明苍白的脸色：“身体有其他问题吗？”

见少年摇头，他着腕表上的裂痕，语气放缓：“要不要说说经历了什么？怎么就二觉了？不说也没事，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

陆小明捏着空能量水瓶，指腹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陈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炒饭的咸涩在空气中弥漫。他沉思了一会，决定说出来，毕竟第一次出城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想让陈野帮忙分析分析。

从被怪物的吞入，掉入疑似秘境的空间，柳柔林月的故事，包括后来屠杀的村民......他全部跟陈野脱口而出。

说完后陈野也站在一旁沉思，随后操控能量移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规律的节奏，那是他分析情报时的习惯。随后他缓缓开口：“你的判断应该没错，应该就是秘境！”

陆小明喉结微动，也开口询问：“秘境里的一切...... 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半真半假！但你觉得，真假之分有那么重要吗？还在为那些村民的死愧疚？”陈野继续说道：“我见过太多的觉醒者困在对错之中成为一坨烂泥。”

陆小明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床头，又陷入沉默。陈野又继续分析道：“至于你说的柳柔林月的故事，我信九成，不然你也不可能从秘境活着出来，甚至还突破二觉！”

陈野突然放缓语气说道：“而且你以后遇事多琢磨，别轻易被人带节奏。就按秘境来说，不一定是你做的对了，你就安全了！有的秘境会让你成为杀人魔留到最后，才能存活，你说你那时候杀不杀？所以不要去讨论什么对与错，遵从自己的本心去做事！”

“你无法做到乱杀无辜，那就做好被杀后安心死去的准备！反之，你要不然就杀出一条自己的血路！”

陆小明重重点头，后颈的冷汗浸透了衣裳。若当时听信了那些替天行道的话语，此刻自己就不是躺在这里了，而是埋在土里了。

该死的玉衡子！别让我遇到！

同时陆小明也为自己在秘境中的选择感到庆幸。至少在秘境的迷雾里，他选了一条不违背本心的路。

“江凛和林雾...... 和我一起被怪物袭击的。他们伤得重吗？” 陆小明的声音突然发紧。

陈野刚从口袋掏出能量烟，正准备放入嘴里，望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又将烟盒塞了回去。

“林雾那丫头，磕破点皮而己。”

他叹了一口气，“但是江凛的机械臂全废了，仿生神经断了十七处。”

陆小明的瞳孔骤缩，正要开口。

“不过别担心，新出的机械义肢刚好有货，三千万而己，咱们这次的任务收益，够他换副顶配。”

陆小明肩膀骤然放松，连指尖都跟着泄了力。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他喃喃自语道，虽然他爱财，但这些远远比不过身边的伙伴重要！能用钱买到的平安，从来都是最奢侈的幸运。

陈野扫过陆小明逐渐放松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你小子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陆小明点了点头，陈野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笑一声回头：“对了，脖子上的空间戒指不用藏着。你以后就会知道，200 万对我们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往后要是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

他故意拖长声音，尾音带着几分戏谑：“记得找个稳妥的地方收着，别全漏在表面！就像熊岩，他会塞在袜子里，哈哈！！”

“知道了，队长。”

陆小明扯动嘴角，声音比平时沙哑几分。表面上点头应和，心里却在咆哮吐槽着，哪个正常人会把宝贝和脚汗埋一块儿？要是吃的怎么办？阿？

等房门在陈野身后缓缓闭合，锁扣发出咔嗒轻响，陆小明才敢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窗外的暮色如墨汁滴入清水，正一寸寸浸透整座城市。他望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想起空间戒指里那团蜷缩的虚影。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空间戒指，意识刚触碰到虚影边缘，刺目的白光突然炸开。陆小明踉跄着后退，却发现双脚踩不到任何实体。西周是漫无边际的白茫茫虚空，唯有点点星光悬浮在半空。

那些星光突然开始流淌汇聚，宛如银河倒卷。素白衣袂自光华中舒展，一个楚楚动人的身影出现，正是柳柔，她不见往昔的柔弱，瞳孔中全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陆小明脱口而出：“柳柔？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指尖划过星芒，眼底的深邃如深潭藏月：“王大雷你好！”

陆小明马上回答：“嘿嘿！其实我不叫王大雷！我叫陆......”

“不对......阿弟！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陆小明愣了一下，喉结滚动：“其实也行！”

柳柔的笑容突然蒙上一层薄雾：“等你看到我这虚影的时候，我应该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陆小明又愣了一下：“啊？”

她抬手虚握，星芒在掌心凝成透明的珠链，又化作飞灰簌簌坠落：“我只能留下一些想对你说的话，如果有什么说不对的地方，请见谅！”

“合着我刚在跟你一个录音机对话？”

陆小明撇嘴，却在触及她眼中流转的哀伤时，心脏猛地抽痛，迅速安静下来。

“阿弟！”

柳柔的指尖拂过虚空，星芒在她掌心聚成一枚白色妖珠，珠内隐约可见血色流转。

“从月儿将她的妖珠给我续命时，我己借着这枚珠子在坠尸崖守了数千年。虽困于方寸之地，却也听往来者讲述过山河万里。大漠的风、江南的雨、极北的永夜极光，也算不枉此生。”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

“可月儿......她历经轮回之苦，却始终怀着悲悯之心。她怕妖刀出世涂炭生灵，宁可将自己的灵体封印在刀身里，任由妖气啃噬神识。前几日我察觉，刀内妖气己因她的执念与怒意达到临界点，再不解封，怕是连最后一丝灵识都要消散......”

“数千载光阴，坠尸崖方圆十里的每具尸体，皆被我抽干鲜血，妥善安葬。”

“我了解过妖刀，它里面的妖气嗜血如命，弑杀为魂，稍有不慎便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这枚存满数千年鲜血的妖珠，就是为它出世而准备的！当妖气冲破封印的刹那，我以身为引、以血为牢，硬生生将它封印在妖珠里，一同封印的，还有月儿的所有记忆！”

“记住，绝不能让任何人包括你自己，解放这枚珠子。妖气最善蛊惑人心，它会化作你心底最渴望的模样，诱你亲手打破枷锁。”

“如今这妖刀刀身己无妖气侵蚀，只剩纯粹的锐利锋芒，可堪为你手中的神兵。但月儿的灵体仍依附在刀身之上，这一世她忘了前尘苦难，反倒会像初生的幼狐般天真。”

“如果可以的话......带她去看遍这世间吧......”

柳柔周身星芒剧烈震颤，原本逐渐透明的身影突然凝实。她深深地望着陆小明，眼中翻涌着跨越千年的思念与释然。

“除了月儿，我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你。”

陆小明心头猛地一颤，还未及开口，便听柳柔轻笑出声，这笑声竟带着几分苦涩。

“你可知？你跟云舟好像。特别是那抹微笑......”

她伸手想要触碰陆小明的脸庞，指尖却穿透而去。

“好像忘记了告诉你！云舟他姓柳，柳云舟，他是我的阿弟。”

“看到你，我不免也就想到他了，谢谢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月儿......”

最后几个字飘散在星芒中，她的身影己开始溃散，却仍努力保持着微笑。

“再见了，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