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琴凳与练习本的硝烟

第二十七章 琴凳与练习本的硝烟

暮春的夜风吹得窗棂轻响，这可能是林阳辅导作业时，第三次用红笔圈出糖糖作业本上的错题，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小团墨渍，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4乘7怎么又算成26？”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糖糖的肩膀跟着抖了一下，铅笔在练习本上划出歪扭的线。

“爸爸，我……”“你什么你！”林阳打断她，“练琴时说要专注，做题时又走神！”琴凳在他起身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晓雯在厨房顿了顿，手里的汤勺碰着锅沿，发出清脆的响。

糖糖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不敢出声，只是盯着作业本上的蝴蝶贴纸——那是奶奶昨天贴的，说“看见蝴蝶就不紧张”。林阳看着女儿颤抖的睫毛，想起储物间里她第一次学走路时的勇敢，此刻却只觉得心火越烧越旺：“哭什么！错了就改！”

“咳咳……”爷爷的咳嗽声从客厅传来，带着刻意的沙哑。林阳猛地回头，看见老人扶着门框，手里攥着京胡弓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阳阳，”父亲喘着气，“帮我看看琴弓是不是该上松香了？”

练习本上的数字在台灯下跳成模糊的光斑，林阳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咳嗽比平时急促，像是刻意为之的“灭火信号”。糖糖趁机抹了把眼泪，偷偷往爷爷身边蹭了蹭。

“先休息十分钟。”林阳扔下钢笔，声音里带着不甘的妥协。糖糖立刻扑进爷爷怀里，老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袖口露出晓雯新织的护腕，上面绣着小小的琴谱符号。

厨房里，晓雯把温热的牛奶塞进林阳手里：“你小时候学琴，你爸也没这么凶过。”她的语气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他心里。林阳看着妻子围裙上的面粉，想起她白天在按摩店忙碌，晚上还要做饭、陪练，突然觉得自己的怒火像个可笑的笑话。

“爸爸？”糖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阳转身，看见女儿举着修复好的琴弦风铃——那是他上周不小心碰断的。“蝴蝶说，”她吸着鼻子，“爸爸的火是红色的，像京胡的弦，绷太紧会断。”

爷爷在旁边咳嗽了两声，这次听起来更自然：“当年我教你拉琴，总说‘弦要松三分，音才稳七分’。”老人从口袋里摸出润喉糖，糖纸在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孩子就像新琴弦，得慢慢调。”

林阳蹲下来，擦掉糖糖脸上的泪痕，触到她眼下的泪痣——那是晓雯的遗传。练习本上的4乘7突然变得清晰，他想起自己小学时算错乘法被老师留堂，父亲来接他时，手里提着的正是这把京胡。

“对不起，”他把女儿搂进怀里，闻着她头发里的草莓洗发水味，“爸爸不该吼你。”糖糖的小手在他后背画圈，像在给琴弦做按摩：“那爸爸陪我看《蝴蝶数学》动画片好不好？里面的蝴蝶会用翅膀算算术！”

晓雯笑着摇头，把切好的水果端过来：“先吃点草莓，补充维生素，脑子会变聪明。”奶奶跟着从厨房出来，手里攥着刚烤好的蝴蝶饼干：“这次没放糖，你们父女俩一人一半！”

月光爬上琴筒时，糖糖在动画片的光影里打了个哈欠，练习本上的错题己用彩色笔重新订正，旁边画着五只翅膀上写着数字的蝴蝶。林阳给女儿盖好被子，看见她枕头下露出一角琴弦书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的火是蝴蝶的翅膀。”

客厅里，爷爷正给京胡上松香，弓子在琴弦上拉出细碎的《卖水》调子。林阳摸出工具箱，开始修复白天被自己摔变形的琴凳。晓雯递来一杯蜂蜜水，杯身上的蝴蝶贴纸在灯光下闪着光：“修琴凳的样子，比发火时帅多了。”

“其实我……”“我知道，”晓雯打断他，“就像你说的，断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重系。”她的手指抚过他后颈的白发，像抚过一根需要调松的琴弦，“以后我们做个‘情绪琴弦表’好不好？红色代表绷太紧，黄色该放松，绿色就可以弹首欢快的曲子。”

窗外，夜风吹过风铃，琴弦发出清亮的响。林阳看着修复好的琴凳，想起糖糖画的蝴蝶数学题，突然笑了。有些成长需要碰撞，有些爱需要道歉，而家人永远是最温暖的调音师，能把所有的争吵都调成和弦，在岁月的琴谱上，写下最动人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