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琴里的蝴蝶标本

第三十七章 老琴里的蝴蝶标本

深秋的雨丝斜织在修复铺的玻璃上时，小舅子收到了一把特殊的修复委托——一把民国时期的小提琴，琴身刻着模糊的蝴蝶纹样，弦轴里卡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

“这是我母亲的琴，”送琴的老人戴着旧尼帽，声音里浸着雨水的潮湿，“她当年在教会学校拉《圣母颂》，琴弦断在婚礼那天，从此再没碰过琴。”小舅子接过琴，触到琴颈处的刻痕“M·L”，梧桐叶的叶脉里隐约可见褪色的蓝墨水字迹。

糖糖趴在工作台上，用放大镜观察蝴蝶雕刻：“小舅舅，这蝴蝶的翅膀像被雨淋湿过。”小舅子点头，从琴箱里抖出张泛黄的谱纸，边角画着半只蝴蝶，谱面标注着《爱的礼赞》——那是他最熟悉的修复曲，每次给糖糖调琴都会哼起。

“能修好吗？”老人盯着窗外的雨幕，“她现在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连我都认不出，却总说‘琴里有蝴蝶在飞’。”晓雯递来热可可，杯沿的蒸汽模糊了老人的眼镜：“您放心，小川修过最破的琴弓，连马尾毛都能重新生根。”

修复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旧琴弦与琴木粘连在一起，小舅子不得不先用橄榄油慢慢软化胶着处，糖糖举着台灯当“小太阳”，光影在琴身流动，像极了老电影里的场景。“这弦轴得用檀木粉填补，”姥爷坐着轮椅指导，“当年我修木工活，遇着裂缝就这么办。”

第五天深夜，琴弦终于全部换好。小舅子调试音准时，突然从琴箱里掉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褪色的蝴蝶标本和Letters，信封上写着“给我的蝴蝶”。老人颤抖着拆开信纸，字迹被水渍晕开：“原谅我未能赴约，愿你的琴声永远有蝴蝶相伴。”

“是父亲的字，”老人哽咽着，“母亲总说，他去了有蝴蝶的地方。”糖糖悄悄把自己折的纸蝴蝶放进琴箱：“这样真蝴蝶和纸蝴蝶就能一起飞了！”小舅子摸着琴身的蝴蝶雕刻，突然想起晓雯婚礼那天，他躲在后台哭着修断弦的场景——有些遗憾，终将在时光里长出新的翅膀。

修复完成的那天，老人带着母亲来到店铺。穿红毛衣的老太太盯着小提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玛丽，我的玛丽……”小舅子轻轻拉起《圣母颂》，琴弦振动的声波扬起老太太鬓角的白发，她竟跟着旋律哼起了调子，枯瘦的手指在空气里划出琴弓的弧度。

“妈妈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老人握着小舅子的手，塞进个红包，“这是感谢，也是定金——帮我在琴身刻只蝴蝶吧，就刻在‘M·L’旁边。”晓雯想推辞，却看见糖糖正把蝴蝶书签放进老太太的手心，老人笑得像孩子：“谢谢小蝴蝶姑娘。”

立冬的第一场雪落时，修复铺的墙上多了面“蝴蝶墙”，挂满客人送来的纪念品：断弦做的风铃、琴谱折的蝴蝶、修复前后的对比照片。糖糖在角落贴了张画：小舅子戴着放大镜修琴，蝴蝶从琴弦里飞出来，翅膀上写着“每根弦都有自己的故事”。

深夜打烊前，小舅子给林阳的吉他换上最后一根弦。“明天糖糖的校园音乐会，”他把琴递给林阳，“一起合奏吧，就弹《童年》，我教她加了蝴蝶颤音。”晓雯在门口听见，想起弟弟小时候偷弹吉他的模样，此刻却觉得，那些偷偷溜走的时光，都在音乐里成了温暖的注脚。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糖糖抱着琴弓打哈欠：“小舅舅，以后我们的修复铺会来神仙吗？”小舅子笑了，用废弦给她编了顶小皇冠：“会啊，每只蝴蝶都是修复时光的神仙。”

林阳摸着吉他上的蝴蝶雕刻，想起储物间里的旧时光，突然明白：原来所有未完成的旋律，都会在爱的修复中重新奏响。就像这把老琴里的蝴蝶标本，终会在岁月的琴弦上，振翅飞出最清亮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