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冷宫私会

咸安二十二年，大雪。

冷宫的宫墙根结着三寸厚的冰棱，昭雪蜷缩在漏风的窗下，用冻得发紫的指尖在结霜的玻璃上画狼首。自上次从五皇子手中逃脱，她己被禁足在此七日，每日只能通过窗棂上的冰花，数算着沈砚离开的日子。

"吱呀 ——" 腐朽的木门发出呻吟。昭雪猛地抬头，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本能地摸向枕下的短刀。月光中，沈砚的脸渐渐清晰，左眼角的疤在雪光中泛着青色，肩头的披风还滴着冰水。

"是我。" 他压低声音，反手闩上门，"有没有受伤？"

昭雪放下短刀，却在看见他胸前的血迹时，喉咙发紧："你又受伤了？"

沈砚扯下披风，露出染血的中衣。伤口在左肩，正是当年替她挡箭的位置，此刻血渍己凝成紫黑色，显然拖延了许久才来处理。

"小伤。" 他扯下腰带，露出半截绷带，"北境狼卫的止血草，比太医院的金疮药管用。"

昭雪别过脸去，想起他每次受伤都轻描淡写，想起荒野中他为她吸毒的模样。她抓起桌上的粗瓷碗，去檐下舀了碗积雪："别动，我替你换药。"

沈砚望着她颤抖的指尖，想起她在尚服局替他处理伤口的场景。那时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如今却在冷宫里，用积雪融化的水替他清洗伤口。

"疼就说。"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沈砚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

"昭雪，"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对不起，让你卷入这场风波。"

她抬头，撞上他眼底的愧疚与温柔。窗外的风雪呼啸着灌进破窗，她却觉得浑身发热，想起他在金銮殿上叩首的背影，想起他在佛堂说的 "一起承担"。

"别说对不起。" 她替他系紧绷带，指尖划过他后颈的刺青，"我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何况......" 她顿了顿，摸向锁骨的狼首印记，"我现在也是狼卫的一员了。"

沈砚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释然："傻姑娘，狼卫的印记是荣耀，也是枷锁。" 他掏出半块玉佩，与她的玉珏拼合，"有件事，我一首没告诉你。"

昭雪望着完整的狼首玉佩，想起五皇子腰间的双生玉佩，想起藏书阁的血诏："是关于兵符的？"

他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枯井 —— 那是十二年前他藏身的地方："北境寒潭的狼首岩，需要双生玉佩和狼卫血脉同时开启。而你身上的印记，就是钥匙。"

昭雪攥紧玉佩，想起贤妃的翡翠护甲，想起五皇子的阴谋："所以五皇子才会盯上我，他想利用我的血脉，拿到兵符。"

"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不知......" 沈砚的眼神忽然冷下来，"真正的兵符，早在十二年前就被我父亲藏在了别处。"

风雪忽然加剧，破窗的纸被吹得哗哗作响。昭雪打了个寒颤，沈砚立刻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却因动作太大，扯动伤口，闷哼一声。

"别逞强了。" 她按住他的肩膀，"先休息会儿，天亮前你必须离开。"

沈砚望着她眼下的乌青，想起她在藏书阁冒险的模样。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昭雪，等拿到兵符，我们就去北境，再也不回来了。"

她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与雪水味，想起他说的极光，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未来，此刻却因他的拥抱变得触手可及。

"星沉，" 她轻声说，"你知道我在冷宫里想通了什么吗？"

"什么？"

"仇恨不该是我们的全部。" 她抬头望他，"你父亲用生命守护北境，我父亲用余生偿还愧疚，而我们......" 她顿了顿，"应该用真相告慰他们，而不是让血仇延续。"

沈砚愣住，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想起母亲的密信，想起叶承渊的手记。十二年来，他以为复仇是唯一的使命，却在遇见她之后，懂得了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吗？" 他轻抚她眉间的朱砂痣，"第一次在灯会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昭雪轻笑："那时你还偷了我的糖画。"

"不是偷，是你分我的。" 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昭雪，等一切结束，我要在北境的极光下，用八抬大轿娶你，让谢府和叶家的灵位，见证我们的婚礼。"

她的眼眶发热，想起父亲书房的《寒江独钓图》，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微笑。或许命运曾给过他们苦难，但此刻相视而笑的温暖，足以抵消所有伤痛。

"好。" 她轻声应道，"我等你。"

窗外传来梆子声，己是五更天。沈砚松开她，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我该走了，三日后的子时，在玄武门等我。"

昭雪点头，目送他翻出窗外，消失在风雪中。她摸向心口的玉佩，忽然觉得不再寒冷。冷宫的墙壁依旧冰冷，但她知道，有束光，正在北境的方向，等着她。

"沈星沉，" 她对着风雪轻声说，"我们的黎明，就要来了。"

风雪掠过冷宫的飞檐，将他留下的脚印渐渐覆盖。昭雪握紧玉佩，想起他说的 "狼首不死，星火燎原"。她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险，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而这一次，他们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让真相重见天日，让牺牲的人得以安息。

夜更深了，但昭雪不再害怕。她蜷缩在沈砚的披风里，嗅着残留的气息，仿佛他从未离开。窗外的雪光映在墙上，竟似极光般璀璨，照亮了冷宫里的一隅，也照亮了她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