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骨现出波斯纹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吴江县衙殓房的青砖地沁着阴寒。苏瑾将苍术投入炭盆，升起的白烟在宋慈眉间萦绕成迷离的雾。他正用麂皮擦拭骸骨，指节突然触到髀骨裂缝中的异物——星芒状的蓝晶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冶冷光。

"这不是中原之物。"苏瑾的银簪挑开晶片，簪头镂刻的药葫芦纹样突然泛起青芒，"波斯铁矾经猛火淬炼，会析出八面结晶。"她说着将晶片投入醋碗，滋啦声中浮起一串气泡，碗底赫然显出狼头图腾。

窗外忽起瓦片脆响，宋慈反手甩出解剖刀。寒光没入雨帘的刹那，苏瑾药囊中飞出的金针己钉住窜逃的黑影。那是个着夜行衣的侏儒，咽喉插着的针尾系着半寸红绸——与赵掌柜尸身上的衣料如出一辙。

"倭人?"宋慈扳过尸首下颚，齿缝间残留的乌头渣滓散发着苦杏仁味。苏瑾的银簪忽地刺入死者耳后，挑出粒米大小的蜡丸："东瀛忍者惯用的毒囊。"

蜡丸在烛焰中爆开，青烟凝成"丙戌"二字。宋慈猛然想起陈府账册上的日期，转身时撞上苏瑾探究的目光。她耳后朱砂痣在烟气中忽明忽暗，似一盏引魂灯。

晨光初露时，二人己站在漕运码头。咸腥河风卷着苏瑾的素袍，她忽然蹲身拾起枚沾血的熙宁通宝："钱纹深浅不一，是翻砂私铸的。"

宋慈用银刀刮取铜锈，露出内层鎏金："辽国官银的成色。"他指向码头石缝间的车辙，"这般深痕，必是载着重达千斤的..."

"绿矾。"苏瑾接话时，指尖己沾取车辙中的蓝粉。她将粉末撒入随身携带的药酒，液体顿时沸腾如熔岩——这正是检验铁矾纯度的古法。

河面忽然漂来具浮尸，苏瑾未等衙役动手，纵身跃上舢板。尸首翻转的刹那，她瞳孔骤缩——死者胸前烙着狼头纹，左手却紧攥着半块鎏金符牌，与赵掌柜口中发现的残片严丝合合。

"丙戌年腊月十七..."苏瑾念出符牌刻字，忽然被宋慈拽住手腕。一支弩箭擦着她发髻掠过，钉入船板的箭尾系着靛蓝布条，正是赵氏染坊的标记。

循着车辙追踪至荒冢时，暮色己吞没最后一线天光。苏瑾点燃药杵中的艾绒，幽蓝火光照见墓碑上"陈门柳氏"的字样——正是陈员外亡妻之墓。

"墓碑苔藓有近期移动的痕迹。"宋慈话音未落，苏瑾己按下机关。墓门轰然洞开，阴风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地宫中堆满贴着高丽封条的木箱，撬开的箱内绿矾结晶在火光中如万千鬼眼。

突然一阵机括响动，苏瑾将宋慈扑倒在石柱后。淬毒铁蒺藜暴雨般激射，钉入木箱的刹那，绿矾遇毒爆燃，青紫烟雾中竟幻化出辽军骑阵。

"屏息！"苏瑾扯下束发绸带浸入药酒，蒙在宋慈口鼻的绸缎还带着体温。她发间的木簪不知何时己变成短刃，正死死抵住从暗处袭来的倭刀。

回到殓房时己近三更，宋慈将鎏金符牌浸入尸体验出的胃液。苏瑾忽然按住他的手："这胃液含曼陀罗成分，会腐蚀..."话未说完，符牌己显出暗纹——竟是皇城司的玄鸟徽记。

二人对视间，窗外传来布谷鸟三长两短的啼鸣。苏瑾面色骤变，袖中金针尽出封住门窗："大人可知《太平圣惠方》第七卷记载的化尸粉？"

话音未落，瓦顶轰然塌陷。蒙面人洒出的药粉触地即燃，苏瑾药囊中飞出的雄黄与之相撞，在空中炸出金色焰火。火光中宋慈看见她脖颈浮现鳞片状红痕——正是中过苗疆蛊毒的印记。

五更鼓响时，宋慈握着染血的账册残页站在城隍庙前。苏瑾的银簪正抵住鼓面"癸未六三"的刻痕："《梦溪笔谈》说鼓声与心跳同频时可震碎..."簪尖突然陷入鼓皮，淬毒铁针如蜂群倾巢而出。

宋慈揽住苏瑾的腰凌空翻转，毒针擦着官袍钉入梁柱。怀中的女子忽然轻笑："大人可知这鼓槌是空心的？"她旋开槌头倒出的不是机关，而是半朵干枯的曼陀罗——与赵掌柜所购药材同源。

鼓架忽然转动，暗格中滚出的尸首令苏瑾瞳孔震颤。那具焦尸的右手小指套着玉韘，正是她父亲苏奉御的信物。宋慈欲上前查看，却被她死死拽住："小心尸毒！"话音未落，焦尸口鼻中喷出靛蓝烟雾，在空中凝成"丙戌"二字。

晨曦微露时，二人躲在破庙煎药。苏瑾解开衣襟露出肩头箭伤，宋慈握药杵的手顿了顿——那肌肤上蜿蜒的疤痕竟与蒸骨验出的裂痕如出一辙。

"三年前太医局试药案..."苏瑾突然噤声。药罐中沸腾的液体突然变蓝，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恨意："当年试药者皆被灭口，唯有我因蛊毒相克活了下来。"

宋慈的银刀忽然挑起她耳后发丝："这朱砂痣是点上去的。"刀尖刮去伪装，露出月牙形胎记——正是前朝太医令独女的标记。

窗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声，苏瑾翻身将宋慈护在身下。箭矢穿透她左肩的刹那，宋慈看见刺客手腕的刺青——与县丞胸前的漕运司鹰隼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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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