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崖底奇遇

下坠。

失重感。像一片羽毛，飘飘荡荡，落入无底的深渊。

西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还有潮湿、冰冷的空气，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首往鼻子里钻。

慕容雪的意识，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下坠感中，漂浮着。

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着。

一个不算宽阔，但异常稳定的怀抱。

是谁？

那个黑衣人。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抱着自己跳进了枯井……然后呢？

枯井下面是什么？

记忆像破碎的镜片，反射着混乱的光影。祭祀台的血腥，家族的背叛，丹田破碎的剧痛，还有二叔慕容拓那张狰狞的脸……

恨意，如同冰冷的火焰，在意识深处燃烧，支撑着她不至于彻底沉沦。

下坠感似乎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速移动的感觉。

耳边有风声。很轻微，但确实存在。说明他们正在一个通道里移动，而且速度很快。

抱着她的那个人，脚步几乎没有声音。落地、借力、前行，动作流畅得像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黑暗之中。

这里……是密道？

慕容雪小时候发现的那条，通往藏书阁后院的密道？

可是，这条密道应该很狭窄，而且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才对。为什么感觉……这么宽敞？而且空气虽然潮湿，却没有多少积尘的味道？

她艰难地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依然沉重。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眼前依旧是黑暗。但借着抱着她的人身上，似乎散发出的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月光般清冷的辉光，她勉强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们确实在一条通道里。

通道壁似乎是某种坚硬的岩石，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不是慕容家常见的装饰性花纹。更像是一些……古老的符号？或者图案？扭曲、抽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有些图案的边缘异常锋利，像是用某种利器硬生生刻上去的，年代似乎很久远了。

这条密道，绝对不是她小时候发现的那条！

或者说，那口枯井之下，连接的并非她所知道的那条普通密道，而是……另一处更加隐秘、更加古老的地方？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她想开口询问，但喉咙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的状况很糟糕。丹田废墟处传来的空洞和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潜伏在体内的那股邪恶黑雾，虽然暂时被冰心琉璃佩的力量压制，但依然像一颗毒瘤，在缓慢地侵蚀着她的生机。

胸口的冰心琉璃佩，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冰蓝色光芒。这光芒似乎是她现在唯一的护身符。奇怪的是，在这条诡异的通道里，玉佩偶尔会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嗡鸣声。这声音很低沉，不像是之前那种传递信息的震动，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警示？

抱着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玉佩的异样。慕容雪感觉到，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低头看了一眼她胸口的位置。

隔着黑布，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冰冷、沉稳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似乎对这枚玉佩很感兴趣？或者说，他认识这枚玉佩？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快速前行。

通道似乎很长，而且七拐八绕。

慕容雪注意到，抱着她的人，偶尔会伸出手，看似随意地在通道壁的某个特定位置触摸一下。那些位置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石壁。但他触摸之后，前方的通道似乎就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某个转角的角度变得不同了，或者脚下的地面变得更加平整了。

他在……解除机关？或者开启正确的路径？

这条通道里，竟然还有机关？！

慕容雪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绝对不是慕容家的产业！

她甚至闻到，空气中除了潮湿的霉味，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奇异的味道。有点像……干枯的药草？混合着某种……金属生锈的气息？很淡，但很特别。

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抱着她的人，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前方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光亮越来越近。

他们似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石门。

石门很厚重，上面同样刻满了那种古老而诡异的符号。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线。

抱着她的人停在石门前。

他没有去推门，而是伸出手，在石门旁边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岩石上，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和顺序，敲击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厚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昏黄的光线和一股略显浑浊、但比通道里温暖一些的空气，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黑衣人抱着慕容雪，侧身闪进了门内。

石门在他身后，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门内，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石室。

石室的墙壁，同样是那种光滑的岩石，上面也刻着一些图案，但比通道里的似乎要简单一些。

石室中央，点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发出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方小小的空间。

油灯旁边，放着一张简陋的石床，上面铺着一些干草。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个破旧的箱子，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生锈的兵器？

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处？

黑衣人走到石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慕容雪放在了干草上。

也许是终于接触到了相对柔软的平面，也许是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慕容雪感觉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眼皮更加沉重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看着那个站在床边的黑衣人。

“你……是谁？”她用尽力气，发出了微弱嘶哑的声音。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雪苍白的脸上，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脸上的蒙面黑布。

慕容雪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她想看清这个神秘人的真面目。

这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

他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

黑布，一点点被揭开。

露出了一张……年轻，却又异常平静的脸。

五官算不上多么英俊，但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皮肤略显苍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极其平静的眼睛，像两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的眼底掀起涟漪。

慕容雪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她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但为什么……他身上的气息，会让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你……不认识我。”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感彩。“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慕容雪小腹的位置，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丹田破碎……还被种下了‘蚀元蛊’……慕容拓，倒是真下得去手。”

蚀元蛊？！

慕容雪心中剧震！

她虽然不知道蚀元蛊具体是什么，但光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物！

难道……二叔洒下的那些黑色粉末，就是蚀元蛊？！

那股盘踞在她丹田废墟里的邪恶黑雾……就是蛊虫？！

怪不得它会吸食自己的能量！怪不得它会侵蚀自己的血肉！

原来，慕容拓不仅废了她的修为，还要用这种歹毒的蛊虫，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被吞噬殆尽！

好狠！好绝！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慕容雪全身！

“你……知道？”她声音颤抖。

“知道一些。”年轻人淡淡道，“这种蛊虫，以废弃丹田为巢，以宿主残存的精气神为食，缓慢生长。一旦成熟，破体而出，宿主便会彻底化为飞灰。而且，在此期间，宿主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慕容雪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原来，这才是慕容拓留给她的，“体面”的结局。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嘶哑：“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救一个丹田破碎、身中奇蛊、必死无疑的废人？

有什么意义？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

他走到石室角落，从一个破旧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罐。

陶罐看起来很普通，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罐口用一块布塞着。

他拿着陶罐，走到慕容雪床边。

“因为……”他看着慕容雪，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人，不想让你死。”

有人？

谁？

母亲？不可能，母亲早己去世。

父亲？父亲失踪多年，生死未卜。

难道是……

慕容雪猛地想起了绝云崖底，那个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那个自称“本尊”的……魔尊？！

是她想多了吗？还是……

没等她想明白，年轻人己经打开了那个黑色陶罐的塞子。

一股极其浓郁的、难以形容的……腥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

那味道，比垃圾堆的恶臭还要强烈百倍！仿佛是无数种腐烂的尸体和剧毒的草药混合在一起，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发酵！

慕容雪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她看到，陶罐里，似乎装着一些……粘稠的、黑绿色的……液体？

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些像是虫卵或者蛆虫一样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你……你要做什么？！”慕容雪惊恐地问道。

年轻人没有回答。

他用两根手指，从那腥臭粘稠的液体里，夹出了一条……手指长短、通体漆黑、不断蠕动的……虫子？！

那虫子形状怪异，像蜈蚣又像蚯蚓，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头部还有一对细小的、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他拿着这条不断扭动的、散发着恶臭的怪虫，缓缓地……靠近了慕容雪的小腹！

靠近了她丹田破碎的伤口！

“不！不要！”慕容雪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她不知道这年轻人要做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极致的危险！

这条虫子，看起来比蚀元蛊还要可怕！

她想挣扎，想躲避！

但她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恶心的怪虫，离她的伤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难道……自己刚逃出狼窝，又要入虎口？！

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