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裂缝的倒计时

流民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城墙上的瞭望手便发出刺耳的铜锣声。

陆沧溟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看着下方原本还算有序的流民队伍像被踩碎的蚁穴，老妇拽着孩童往木屋里缩，挑担的汉子撞翻了卖杂粮饼的摊子，焦香的饼子滚进泥里也无人去捡。

"沧哥，东市有三个汉子打起来了。"张铁山抹着脸上的汗跑过来，他腰间的玄铁斧还沾着凌晨巡逻时劈丧尸的血，"说是王屠户说裂缝里要爬出吃人的鬼，刘铁匠非说他造谣，现在两拨人抄着菜刀对骂呢。"

陆沧溟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棺纹玉佩，那纹路还带着昨夜的余温。

玄金棺在后背沉得像座山，吞噬进度条在脑海里跳着21%、22%的数字，每跳一次，他便想起昨夜裂缝里倒悬的城池又往下沉了半尺——那座城的飞檐上，分明挂着和他师父青铜棺上一样的镇尸铃。

"去把苏先生请来。"他声音像淬了冰，"再让医馆的谢姑娘也来。"

半个时辰后，金库盟的议事堂里挤满了核心成员。

土坯墙上挂着流民城的布防图，烛火在粗陶盏里噼啪作响，映得苏文博的眼镜片忽明忽暗。

这位从前的书院先生此刻正翻着一本边角卷毛的《幽冥志》，指尖停在"三途川者，阴阳之界，碎则地裂"那行小字上。

"裂缝扩张的速度，和三途川碎片失控的记载吻合。"苏文博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得像压舱石，"上个月我们在乱葬岗捡到的青铜鼎，内壁刻着'镇川'二字，加上您昨夜说的倒悬城池......"他抬头看向陆沧溟，"那可能是三途川碎片的投影。"

谢昭雪正低头擦拭着药杵，闻言动作微顿。

她穿月白粗布裙，发间只插一根木簪，若不是那双眼睛太亮，倒真像个普通医女。"三途川碎片若彻底崩解，阴阳两界会被撕开永无法弥合的缺口。"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要稳定它......"

"需要棺椁之力。"陆沧溟接得干脆。

他后背的玄金棺突然发烫，烫得他隔着粗麻背心都能感受到纹路，"系统提示玄金棺要进阶了，吞噬进度到20%就开始发烫，这和裂缝扩张的时间线重叠。"

谢昭雪的手指在药杵上掐出白印。

她知道这具棺椁不是凡物——背棺人一脉本就是阴阳的守门人，而陆沧溟的玄金棺，分明带着幽冥金库的气。"风险极高。"她终于抬眼，目光像穿过层层迷雾落在他脸上，"裂缝里的幽冥之力会侵蚀活人的魂魄，稍有差池，你会被拽进幽冥世界，再难回来。"

陆沧溟笑了，笑得像雪地里淬过的刀。

他想起昨夜母亲血滴在脸上的温度，想起师父扛着青铜棺踹开地窖时，棺盖上镇尸铃震落的灰尘。"若这是能救流民城的办法，我试试。"

验证苏文博的假设需要更多线索。

当夜，陆沧溟背着玄金棺潜入青云观遗迹。

断壁残垣间还飘着焚烧符纸的焦味，他在坍塌的偏殿里找到了那具修士尸骸——青灰色道袍上绣着金色云纹，胸口插着半把断剑，脸上的皮肉早被丧尸啃得只剩白森森的骨。

"吞噬开始。"系统提示音刚落，玄金棺突然震颤。

陆沧溟感觉后背有热流涌出，像无数小蛇钻进他的血管，又顺着指尖钻进尸骸。

那具骸骨开始迅速干瘪，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最后只剩下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令。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观主，三途川碎片的封印松动了！"

"启动幽冥封印术。需要多少祭品？"

"至少三百条人命。"

"去流民村，就说发粮。"

陆沧溟猛地掐住自己的手腕。

他看见记忆里那个青云观修士跟着队伍冲进村子，老人们跪在泥里磕头，孩子们举着空碗笑——下一刻，他们的魂魄被抽成一缕青烟，钻进半空中悬浮的碎片里。

"操他娘的。"他捏碎了青铜令，碎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玄金棺的吞噬进度条跳到了35%，系统提示音又响："玄金棺进阶条件满足，是否立即进阶？"

"否。"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往流民城跑。

紧急会议开到后半夜。

陆沧溟把青云观的恶行往桌上一拍，张铁山的玄铁斧"哐当"砸在木头上，震得茶碗跳起来："奶奶的，老子这就带人去掀了那破观！"

"先解决裂缝。"陆沧溟按住他的肩膀，"我要带小队进裂缝，用棺椁之力稳定碎片。"

议事堂突然安静。

烛火映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我去。"张铁山最先开口，他挠了挠后脑勺的疤，"上个月找药草时我溜到过裂缝附近，那边的地形我熟。"

谢昭雪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推到陆沧溟手边："幽冥抗性丹，每日一颗，能撑三个时辰。"她的手指在瓶身轻轻一叩，"但别信这药能保你周全。"

散会后，陆沧溟独自来到裂缝边缘。

月光被雾气染成青灰色，倒悬城池的飞檐上，镇尸铃无风自响。

他伸手触碰那团灰蒙蒙的雾气，凉意顺着指尖窜进骨髓，这次的记忆更清晰——

幼年的自己躲在祭坛下，母亲跪在刻满符文的石头上，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进石缝。

她把一块鸽蛋大的血玉塞进他怀里，玉上的纹路和他腰间的棺纹玉佩竟有几分相似："沧儿，你是钥匙......"

"娘！"他低喊一声，血玉突然发烫。

等他回神，掌心多了道淡红色的印记，像朵开在皮肤下的花。

出发前夜，变故突生。

裂缝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陆沧溟刚把玄金棺绑紧，就见一道黑影从雾里窜出。

那东西没有五官，全身像泼了墨的水，却长着八只骨节分明的手，每只手里都攥着带倒刺的铁链。

"小心！"张铁山的玄铁斧擦着陆沧溟的耳朵劈过去，火星子溅在黑影上，却只让它散成一团黑雾。

陆沧溟拔刀横挡，刀刃砍进黑雾的瞬间，剧痛从虎口传来——那根本不是实体，是幽冥之力凝成的杀器。

黑影嘶吼着撞向他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后背的玄金棺突然爆发滚烫的力量。

黑雾触到棺身的刹那发出尖啸，散成无数光点，最后在地面留下一串暗红符文。

"这是......"苏文博举着火把凑近，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幽冥界的警示符文。

裂缝里的存在，己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

陆沧溟擦了擦嘴角的血。

月光下，他腰间的棺纹玉佩和怀里的血玉同时发烫，两种热度在体内交汇，像两股洪流要冲开什么。

"把队伍提前半个时辰。"他踢了踢地上的符文，"现在，出发。"

裂缝深处的雾气翻涌，倒悬城池的轮廓更清晰了。

陆沧溟背着玄金棺走在最前，张铁山举着火把跟在身后，火光照不穿三步外的雾。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像是无数人同时呼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