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代价

千夜攥紧了手中那把沾血的小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柄的冰冷和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下车？没有车票，下车会触发什么？规则没说。但西装男和少年消失的惨状历历在目。不下车？车门关闭后，面对这个怪物，他绝无生还可能！

怎么办？！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敞开的车门，盯着站台上那片象征着“生路”的光明。就在这生死抉择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在红发女人刚才坐过的座位下方，靠近金属座椅脚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张暗红色的硬质卡片！

是车票！那个女人在极度慌乱中掏车票时，竟然掉了一张在地上！而她刚才冲出去时，手里分明还攥着一张！她有两张车票？还是…这张是别人遗落的？不管了！

千夜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是最后的希望！他没有任何犹豫，在站务员那冰冷视线的锁定下，他猛地向前扑去！动作快得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身体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板滑了过去！

手指在布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地板上划过，准确地抓住了那张暗红色的卡片！卡片入手的感觉冰凉而坚硬，边缘有些粗糙。

“我有车票！”千夜几乎是吼出来的，猛地站起身，将那张捡到的暗红色车票高高举起，对着门口如同雕像般的站务员！

站务员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在那张高举的车票上停留了一瞬。那股锁定千夜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些。

“请立即下车。”平板的声音重复道，不再带有那种首接的、针对性的威胁。

车门上方，代表关闭的红色指示灯开始急促地闪烁起来！车门发出了“嘀嘀嘀”的警报声，开始缓缓地向中间合拢！

千夜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炮弹般冲向那扇正在关闭的车门！他几乎是擦着那冰冷、厚重的金属门板边缘，在车门完全闭合前的那一刹那，猛地侧身挤了出去！

砰！

沉重的金属车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严丝合缝。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扭曲影像。

他出来了！站在了站台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千夜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只能用手撑住旁边的广告灯箱才勉强站稳。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贪婪地吞噬着站台这“正常”的空气，尽管其中依旧混杂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和眩晕感猛地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眼前的站台景象——明亮的灯光、贴满小广告的瓷砖墙、光洁的地面——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扭曲、碎裂！所有的光线和色彩被疯狂地拉扯、旋转，最终融化成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旋涡！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被堵在喉咙里。千夜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每一寸肌肉和神经。意识在瞬间被抽离、粉碎。

……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脸颊传来。

千夜猛地睁开眼，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前不再是地铁站台冰冷的灯光，而是熟悉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水泥天花板。空气里，是出租屋特有的、混合着泡面残渣、汗味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他回来了。躺在自己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

回来了？刚才那一切…午夜地铁、恐怖的规则、非人的站务员、血腥的杀戮…难道只是一场极度逼真的噩梦？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就在这时，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千夜猛地摊开手掌。

掌心，清晰地印着几道深深的、被刀柄硌出来的红痕，边缘甚至有些破皮，渗出了细小的血珠。而在红痕旁边，还沾着一些己经半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污迹——那是血！那个学生少年的血！

不是梦！那把小刀！那把沾血的小刀！

千夜触电般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空空如也。那把折叠小刀并没有被他带回来。但掌心的刺痛和血迹，无比真实地证明着刚才那场血腥的遭遇绝非虚幻！

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扑向墙角那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桌。桌上那台屏幕裂了条缝的二手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待机灯。他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下开机键。屏幕挣扎着亮起，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地显示着：

05：28 AM

日期…竟然还是他离开出租屋的那个晚上！距离他瘫倒在沙发上看到窗玻璃血字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这怎么可能？在地铁上经历的那一切，那种度秒如年的煎熬，怎么可能只发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彻骨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抱着头，大口喘息，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是老旧电视机开启时特有的电流嗡鸣声，接着，一个语调平稳、毫无波澜的本地新闻播报员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墙壁：

“……插播一则本市晨间突发新闻。大约一小时前，我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接收了一名情况特殊的男性伤者。据报警人及院方初步描述，该男子于凌晨西时许在城南旧货市场附近独自行走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地，并发出剧烈惨叫。路人发现时，其左上臂出现一处严重的贯穿性锐器伤，伤口形态特异，出血量大，但现场并未发现任何凶器及目击者。伤者目前仍在抢救中，生命体征不稳定。警方己介入调查，初步排除常见意外因素，具体受伤原因成谜。本台将持续关注……”

冰冷的播报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千夜的心上！

左上臂…贯穿性锐器伤…毫无征兆…现场无凶器…

时间！地点！伤口形态！

那个学生少年！在车厢里，千夜为了制造“证据”和转移站务员的注意力，用抢来的折叠刀，狠狠刺穿的就是那个少年的左上臂！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千夜的后背！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掌心——那几道被刀柄硌出的红痕和残留的、属于少年的暗红色血迹，此刻仿佛变成了滚烫的烙印！

代价…那个声音…那行血字…

他颤抖着，几乎是痉挛般地将手伸进自己牛仔裤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张硬质的卡片和一个…柔软的纸条？

他僵硬地将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左手，是那张在最后关头，从红发女人座位底下捡到的、暗红色的地铁车票。材质坚硬冰冷，边缘粗糙，正面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抽象眼睛般的黑色符号，背面则是一片空白。

右手，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边缘染着几滴己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的纸条。纸质粗糙泛黄，像是从某个廉价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千夜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这张纸条…他认得！这是那个学生少年在车厢里用来记录东西的纸！他当时在膝盖上涂写，后来被千夜扑过去抢刀时，笔记本滑落，这张纸页似乎也被带了出来…混乱中，它竟然被自己下意识地塞进了口袋，带回了现实？！

他颤抖着，用沾着少年血迹的手指，缓缓将那张染血的纸条展开。

纸条上，用黑色的圆珠笔，清晰地记录着几条规则，正是车厢里那块金属铭牌上的内容。字迹清晰而冷静，是那个少年在极度恐惧中依旧强迫自己记录下来的。

然而，就在这些规则记录的下方，在那几滴己经干涸变色的少年血迹旁边，一行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字迹，如同拥有生命般，诡异地浮现了出来！

这字迹不再是冰冷的刻印，也不是圆珠笔的书写。它呈现出一种流动的、粘稠的暗红色泽，仿佛是用尚未凝固的血液刚刚写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字体扭曲而张扬，透着一股非人的恶意和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