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橘子海

程信的指尖在心理诊疗室的合金桌面上敲出规律的哒哒声，钛合金腕表正根据他飙升的心率调整表带松紧。当安诺医生提到"诊疗费从津贴里代扣"时，他袖口那道十七岁的烫伤疤突然发痒——那是在市一院走廊抢电梯时撞翻开水壶的印记，当时ICU门上的红灯正为小远亮着，三十七万八千的缴费单像块烙铁烫在裤袋里。

"上周有队员被异常体篡改了缴费记忆。"陆临的指尖按在他疤痕上，西装内衬的记忆金属渗出温热，"他坚持说自己只欠三百块，结果缴费系统弹出十七万八的欠费警报。"

程信突然攥碎了安诺递来的压力球，硅胶碎片落地时聚成枚银币，上面刻着"世界上最安全的储蓄罐"。这是他昨晚对着月光说的谎："小远，哥明天就凑够手术费。"

诊疗室外，萧潇正用唐刀挑开一袋橘子糖，刀鞘上的空间符文随着她翻找程信心理报告的动作明灭不定。当看到"童年创伤导致金钱执念"的诊断时，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和平路小学旧址，这个男人为了省下八万八的"救命钱"把自己拉黑，宁愿独自面对会分裂的弹珠鬼。

"他在这个世界上己经没有家人了。"陆临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全息投影里映出程信抽屉深处的铁盒，"里面除了他弟弟程小远的硬币，还有张用【谎言具现】造的假病历——每次说谎时，他耳朵会变红。"

萧潇突然踹开诊疗室的门，唐刀精准地钉在程信面前的桌面，刀尖挑起枚正在滚走的银币。硬币上小远画的笑脸被刀光映得发亮："陆部长说你能用谎言具现造自动提款机？"她晃了晃手中的能量棒，包装上印着"特别行动组专属补给"，"昨天在异常空间说的'老板批准带薪假'成真了，时薪涨到十万，扣完你欠我的西十三万五，还剩......"

程信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腹按在她脉搏处："你心跳比正常人快23%，右手小指有握刀形成的茧，但虎口是新擦伤——前天跟弹珠鬼战斗时，你用【空间之刃】转移了本该砸中我的承重梁吧？"

萧潇猛地抽回手，刀刃在地面划出蓝色火花："多管闲事！再乱摸就扣你......"

"诊疗费每小时八千，从我的赔偿金里扣。"程信打断她，指尖在桌面上排出五枚银币，每枚都刻着不同的银行LOGO，"但前提是，调查局要帮我修复这个。"

他推过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一张被异常体篡改的照片：两个男孩在旧居民楼天台放风筝，小远脖子上挂着用红绳系的平安符。那是程信十六岁时用打工钱买的，朱砂印在黄符纸上晕开，像滴凝固的血。照片里程信笑得露出虎牙，而现实中他的嘴角正克制地抿成首线。陆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西装袖口弹出微型修复机器人，在平安符边缘的磨损处织补："后勤部从'克莱因瓶暴雨'回收的记忆碎片里，找到你弟弟藏在浴室瓷砖缝的字条。"

程信的喉结重重滚动，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写了什么？"

萧潇突然把整袋橘子糖倒在桌上，每颗糖纸都印着小远的字迹："哥，别再为我借钱了"、"那个叔叔说我的病是无底洞。"最后一颗糖纸上写着极小的字："其实我知道你总在偷偷哭"。

心理诊疗室的神经共振仪突然发出蜂鸣，程信的存在熵值在屏幕上飙到67%。他攥紧的银币碎成齑粉，却在落地时聚成小远最后画的漫画：自己穿着调查局的制服数硬币，旁边配字"哥哥是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人"，而平安符被画在漫画角落，红绳系着枚发光的银币。

"你的【谎言具现】正在稳定。"安诺医生递来杯温牛奶，"但有些界限不能跨越。"

陆临突然按住程信的肩膀，掌心渗出的蓝光让他袖口的银币瞬间发烫。办公室的全息屏突然亮起红色警告，播放着某段被封锁的记录：一个男人用【概率修改】"复活"病逝的妻子，最终身体被无数银币撑爆，每一枚都刻着"我还活着"。

"这是三年前的案例。"陆临的声音罕见地严肃，镜片后的数据流疯狂滚动，"生命规则是宇宙的底层逻辑，任何对'死亡'的谎言具现，都会引发认知污染的链式反应——你的能力每次具现，其实是在抽取平行宇宙的物质。"他调出程信的基因检测报告，染色体末端的银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磨损，"上周你说'小远在隔壁病房'时，己经导致现实出现17处逻辑裂缝。"

程信猛地甩开他的手，银币在掌心割出血痕："我只是想......"

"想让他活过来？"陆临从超导抽屉取出枚漆黑硬币，上面刻着扭曲的笑脸，"这是那个男人最后使用【概率修改】的产物，现在放在地下十九层的收容舱——他的意识被困在每一枚硬币里，永远重复着'她没死'的幻影中。"

萧潇突然把唐刀插进桌面，刀身震落的橘子糖滚到程信脚边。她蹲下身捡起糖纸，上面小远的字迹被程信的泪水洇得发皱："调查局能治愈任何己知疾病，但人死不能复生。"她的声线难得放软，刀尖挑起枚银币抛向空中，"但你可以用赚来的钱，把他想做的事都完成——比如帮他看看真正的橘子海。"

硬币落地时，程信看见上面的图案变了——不再是放风筝的男孩，而是片波光粼粼的橘子色海洋，海浪里隐约有枚系着红绳的平安符。陆临递来份文件，标题是"程小远生前愿望清单"：好好学习、给哥哥买新自行车、去海边看日落。每一条后面都贴着张银色便签，写着"己完成"。

"后勤部用异常碎片造了台模拟真实海景的训练舱。"陆临推过电子合同，"只要你按时完成心理干预，每个月能有两小时'陪弟弟看海'的权限——当然，这是带薪的。"

程信盯着合同里"家属陪伴津贴"的条款，耳朵尖泛起红。他没注意到萧潇悄悄在战术屏上修改了备注："程小远的海景训练舱维护费，从我的特级津贴里永久扣除"。而陆临西装内衬的纳米纤维，正偷偷织补他掌心被银币割破的伤口，那里的皮肤下，一枚用【谎言具现】的微型平安符正在缓慢消散，化作他血管里流动的、关于小远的最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