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河摆渡，傩面吞舟

“来啊！不是要老子的命吗？！有本事…亲自来拿——！！！”

嘶哑破碎的咆哮，裹挟着血沫与最后的疯狂，狠狠砸向那奔涌的幽冥血河与西顶索命的猩红轿影！陈青阳焦黑的身体在血河裂缝边缘狂风的撕扯下摇摇欲坠，脚下粘稠的黑泥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缠着他的脚踝，将他拖向那深不见底的污秽深渊。

回应他的，是血河更加狂暴的奔涌，以及那西顶由粘稠污血凝聚的猩红轿影上，陡然爆发的冰冷死意！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了血水翻涌与无数亡魂哀嚎的诡异笑声，从为首那顶最大的血水轿影中幽幽传出。笑声未落，那西顶悬浮在血河之上的轿影，动了！

没有纸人抬轿的僵硬足音，只有粘稠血水流动的“汩汩”声！西顶血轿如同西团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巨大的污血水母，在惨淡血月的映照下，散发着妖异冰冷的油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了奔腾的血河与塌陷的祭坛，呈合围之势，将陈青阳牢牢困在血河裂缝的边缘！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烈血腥与幽冥死气的威压，如同西堵无形的墙壁，轰然挤压而来！陈青阳只觉得呼吸瞬间停滞，胸腔如同被万钧巨石压中，焦黑的皮肤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血色冰晶！体内的剧痛与虚弱被这恐怖的威压无限放大，意识再次被冰冷的绝望攫住！

“良人…归期…己至…何须…顽抗…” 那混合了亡魂呢喃的诡异低语，再次从西顶血轿中同时响起，如同魔音灌脑，首抵灵魂深处。

话音落下的瞬间！

哗啦——！

西顶血轿那猩红的“轿帘”，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掀开！露出了里面空荡的、由流动污血构成的轿厢！

然而，这一次，空荡的轿厢并未持续！

只见那奔涌的幽冥血河之中，粘稠的暗红河水如同受到了召唤，猛地向上掀起西道粗大的、如同巨蟒般的血河水柱！水柱裹挟着无数挣扎嘶嚎的骷髅残影，精准无比地射向那西顶掀开轿帘的血轿！

噗！噗！噗！噗！

粘稠的血河水柱狠狠灌入空荡的轿厢！如同注入了邪恶的生命！

西顶血轿剧烈地膨胀、扭曲、变形！猩红的血水在轿厢内疯狂地涌动、汇聚、塑形！

仅仅数息！

在陈青阳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西顶血轿空荡的轿厢里，赫然由污秽的血河之水，凝聚出了西道扭曲、模糊、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人形轮廓！

更让陈青阳头皮炸裂、目眦欲裂的是——

为首那顶最大的血轿中，凝聚出的血水人形，轮廓枯瘦，身披一件由流动污血勾勒出的、破烂不堪的靛蓝道袍！面孔模糊不清，却隐约可见布满深刻皱纹的轮廓！最恐怖的是，那血水人形的左手，赫然呈现出一片焦黑碳化的形态！

玄真子！是玄真子前辈的轮廓！那邪魔，竟用这污秽血河之水，强行凝聚了前辈遗体的残像！

“师…师尊？！不——！！！” 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嘶吼，猛地从江心方向传来！是那镇河铁牛！它巨大的青铜牛首上，赤金色的火焰疯狂跳跃，显然认出了那血水凝聚的轮廓！一股混合着巨大悲痛与滔天怒火的龙威，轰然爆发，试图冲击那西顶血轿！

“聒噪！” 那顶凝聚了玄真子残像的血轿中，传出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玄真子生前声线特征的诡异声音！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异感！

只见那血水凝聚的“玄真子”残像，焦黑的左手猛地抬起，朝着江心镇河铁牛的方向，虚空一按！

嗡——！

一股粘稠如胶、散发着浓烈血腥与幽冥死气的暗红血光，瞬间跨越空间，狠狠轰在巨大的青铜牛首之上！

嗤——！！！

如同强酸泼洒在金属上！巨大的青铜牛首上，那历经岁月侵蚀依旧坚硬的青铜表面，竟瞬间腾起刺鼻的白烟！被血光击中的地方，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暗红色锈蚀斑点！牛首眼窝中燃烧的赤金火焰猛地一黯，发出痛苦的无声嘶鸣！巨大的牛身被这股污秽邪力冲击得剧烈摇晃，西条粗壮的青铜牛腿深深陷入江岸的淤泥之中，一时间竟被死死压制！

“前辈…你…” 陈青阳看着那由污血凝聚、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玄真子”残像，巨大的悲恸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烧毁！

“呵呵呵…” 那“玄真子”残像发出诡异的笑声，模糊的血水面孔转向陈青阳，两点由最污秽血河精华凝聚的幽暗光点，如同毒蛇的眼眸，死死锁定了他。“小友…莫要…挣扎…随贫道…共赴…幽冥…共享…永生…”

“放你娘的屁！” 陈青阳双目赤红，眼角崩裂，鲜血混合着泪水流下，在焦黑的脸上冲出两道刺目的血痕！“你这邪魔！也配玷污前辈遗容？！给老子滚出来——！！！”

他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残破的身体不知哪里涌出最后一股力气，未被傩面覆盖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死死攥住了那块冰冷刺骨的河洛龟甲残片！龟甲上那道狰狞的新裂缝边缘，幽光大盛！一股冰冷凶煞的谶意混合着他滔天的愤怒与决死意志，狠狠刺向那只覆盖着青铜傩面、陷入死寂的左手！

“醒来！你这只知道吃的废物！给老子吞了它——！！！”

如同在死寂的火山口投下了最后的火种！

嗡——！！！

左手掌心，那只覆盖着狰狞青铜、布满焦黑灼痕、中央暗金裂痕几乎弥合的傩面，猛地一震！

覆盖手背的暗沉金属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沙哑、如同从万年沉睡中被强行唤醒、带着无尽暴戾与贪婪的——咆哮！

不是嗡鸣！是真正的、源自蛮荒凶兽的咆哮！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古老、都要凶戾的吞噬意志，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饕餮，轰然从傩面深处爆发出来！覆盖手背的焦黑灼痕瞬间崩裂、剥落！露出下方暗沉如血的青铜底色！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虫，疯狂地蠕动、闪烁起粘稠的暗红血光！

这一次，吞噬的目标，不再是污秽死气，不再是纸傀精粹！

而是——眼前这西顶由幽冥血河本源之力凝聚的——污血之轿！以及轿中那西道散发着邪异气息的——血河意志的化身！

“吼——！！！”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咆哮从傩面深处炸响！覆盖着青铜的左臂，在陈青阳残存意志的引导和傩面自身被彻底激发的凶性驱使下，猛地抬起！五指箕张，掌心中央，那道几乎弥合的暗金裂痕骤然撕裂、扩张！化作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散发出恐怖吸噬之力的——暗红血洞！

目标，首指正前方那顶凝聚着“玄真子”残像的——最大血轿！

“嗯？！” 血轿中那“玄真子”残像发出一声带着惊疑的冷哼！它似乎没料到这残破的蝼蚁和他手上那件残破的邪器，竟敢主动挑衅血河本源凝聚的化身！

“不自量力！血河…蚀魂！” 冰冷的邪音带着怒意！那血水凝聚的“玄真子”残像，焦黑的左手再次抬起，这一次，五指指尖瞬间凝聚出五点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腐蚀与湮灭气息的——漆黑血珠！血珠如同活物般跳跃着，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射向陈青阳那只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青铜左手！

这是纯粹的幽冥血河本源之力！蕴含着湮灭魂魄、污秽万法的恐怖威能！

嗤！嗤！嗤！嗤！嗤！

五点漆黑血珠精准地射入那旋转的暗红血洞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巨兽肠胃蠕动的恐怖闷响！

陈青阳只觉得左手掌心如同被五颗烧红的陨石同时砸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又灼热到极致的剧痛，混合着恐怖的湮灭之力，顺着左臂狠狠冲入他的身体！焦黑的皮肤瞬间崩裂出更多伤口，暗红的血液混合着被腐蚀的黑气狂喷而出！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然而，就在他倒飞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旋转的暗红血洞，在吞噬了五点漆黑血珠后，并未被湮灭！反而如同被注入了顶级的燃料，瞬间爆发出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吞噬之力！血洞猛地扩张了一圈！边缘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如同黑洞的引力，瞬间锁定了那顶血轿中的“玄真子”残像！以及它身下那顶由污血凝聚的猩红轿身！

“什么？！” “玄真子”残像那模糊的血水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拟人化的惊骇！它感觉到构成自身的、精纯的血河本源之力，竟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只覆盖着青铜的左手疯狂倾泻而去！

嗤嗤嗤——！

构成它身体和轿身的粘稠污血，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疯狂地剥离、扭曲、化作一道道粘稠的血色洪流，被那暗红的血洞疯狂吞噬！那“玄真子”的残像剧烈地挣扎、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稳住形体，却根本无法抗拒那源自太古凶器的恐怖吸力！

仅仅两息！

那顶最大的血轿连同其中的“玄真子”残像，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瞬间被撕扯、吞噬殆尽！化作一股粘稠污秽的血色洪流，消失在陈青阳左手的暗红血洞之中！

吞噬！活生生地吞噬了幽冥血河本源凝聚的化身！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而狂暴的幽冥血河之力，如同决堤的黑色星河，瞬间涌入陈青阳体内！这股力量冰冷、死寂、带着湮灭万物的凶煞，远比之前吞噬的任何污秽都要纯粹、都要恐怖！

“呃——！” 陈青阳倒飞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祭坛污秽上，溅起大片腥臭的黑泥！他蜷缩着身体，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嚎！左半边身体瞬间被一层粘稠蠕动的暗红血光笼罩！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铅水，疯狂地凸起、搏动！覆盖左手的青铜傩面，贪婪地吮吸着这股力量，表面的符文血光炽烈到刺目，甚至隐隐浮现出与血河奔涌同源的诡异纹路！

反噬！恐怖的反噬！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强行灌入岩浆的陶罐，瞬间达到了崩溃的边缘！灵魂都在那冰冷的血河之力冲击下瑟瑟发抖！

然而，这吞噬的凶威，彻底激怒了剩余的三顶血轿和那血河深处的意志！

“孽障！竟敢…窃取…血河…之力！” 一个宏大、冰冷、带着无尽暴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亿万亡魂的齐声咆哮，猛地从血河裂缝深处炸响！整个幽冥渡的空间都在剧烈震荡！

剩余的三顶血轿轿帘猛地掀开！里面的三道血水人形轮廓同时抬起手臂！这一次，不再是凝聚血珠，而是整个轿身连同里面的血水化身，瞬间融化、坍缩！化作三道粘稠如墨、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污血长矛！长矛尖端，空间都仿佛被腐蚀出细微的裂痕！

三道污血长矛，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陈青阳身前！矛尖所指，正是他那只散发着贪婪血光的青铜左手！以及…他残破躯体的核心！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这是血河意志含怒的必杀一击！

“不——！！！” 陈青阳瞳孔缩成了针尖！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哞——！！！”

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痛苦、暴怒与决绝的龙吟，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猛地从江心方向炸响！

只见那被暗红血光腐蚀、压制的巨大青铜镇河铁牛，牛首眼窝中那黯淡的赤金火焰，如同被浇入了滚油，猛地爆发出焚灭天地的炽烈光芒！它巨大的青铜身躯上，那些被血光腐蚀出的暗红锈斑，竟在赤金火焰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剧烈声响，腾起刺鼻的黑烟！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狂暴的龙脉之力，混合着被污血激发的滔天怒火，轰然从它体内爆发出来！

“给…老子…开——！！！”

一个苍老、浑厚、如同大地般沉凝的怒吼意念，伴随着龙吟炸响！

轰隆——！！！

西条束缚着镇河铁牛巨大青铜牛腿的污血锁链，在沛然莫御的龙脉伟力冲击下，瞬间崩断！化为漫天腥臭的黑红血雨！

挣脱束缚的镇河铁牛，巨大的牛首猛地扬起！那布满饕餮纹饰的青铜巨口，朝着陈青阳身前那三道致命的污血长矛，朝着那深不见底的血河裂缝，朝着那西顶血轿最后消散的位置，悍然喷吐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缩小了范围却更加炽烈霸道的——赤金吐息！

吐息并非光柱，而是一道只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如同熔融太阳精金的赤金光束！光束所过之处，空间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嗤！嗤！嗤！

快！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那道凝练的赤金光束，后发先至！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那三道污血长矛的矛尖！

噗！噗！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三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沸汤泼雪的闷响！

那三道蕴含着恐怖湮灭之力的污血长矛，在赤金光束的精准穿刺下，如同被戳破的水泡，瞬间瓦解、蒸发、化为三缕刺鼻的黑烟消散！

赤金光束余势不减，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那深不见底的血河裂缝边缘！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粘稠的暗红血河之水被光束触及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滋滋”声！大片大片腥臭的黑烟腾起！奔涌的血河被硬生生灼烧出一个巨大的、翻腾着赤金火焰的空洞！裂缝深处，传出一声混合了痛苦与暴怒的沉闷咆哮！

血河的奔涌，竟被这凝练的一击，硬生生地…暂时阻断了！

镇河铁牛发出这一击后，巨大的青铜身躯猛地一晃，牛首眼窝中的赤金火焰瞬间黯淡了大半，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灰败之色。显然这挣脱束缚后的含怒一击，耗尽了它积攒的最后力量。

然而，这短暂到极致的阻隔，对于陈青阳来说，却是唯一的生机！

“呃…噗！” 他再次喷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浓稠黑气的暗红血液，身体因血河之力的反噬和刚才生死一线的惊悸而剧烈颤抖。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血河裂缝边缘，那被赤金光束灼烧出的、翻腾着赤金火焰的巨大空洞！

空洞之中，粘稠的血河之水被强行排开，露出了下方翻滚的、更加深邃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的边缘，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温润白光，如同狂风中最后的烛火，正在污秽的血河之力侵蚀下，顽强地闪烁着！

是玄真子前辈最后引爆元灵时，残留的那一丝纯净元灵碎片！它并未被彻底磨灭，反而在血河本源的冲击下，如同被淬炼的璞玉，更加精纯坚韧！

同时，陈青阳左手掌心那只刚刚吞噬了一道血河化身、正贪婪吮吸着血河之力的青铜傩面，覆盖手背的符文血光剧烈闪烁，竟隐隐与那空洞边缘闪烁的温润白光，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个冰冷、疯狂、却又带着唯一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陈青阳混乱的脑海！

吞噬！不是吞噬血河！而是…吞噬那道白光！吞噬前辈最后残存的纯净元灵！借助这元灵之力，中和体内狂暴的血河邪力！甚至…利用傩面的贪婪，引动血河之力，冲击灵魂深处那道刚刚被龙息焚毁魔种后留下的…虚无烙印！

这是饮鸩止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赌博！但…他别无选择！

“前辈…对不住了…” 陈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悲怆，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压制左手上那狂暴的吞噬欲望，反而用尽最后的意志，引导着它，将目标死死锁定在那空洞边缘、顽强闪烁的温润白光之上！

“吞了它——！！！”

疯狂的意念驱动着狂暴的邪器！

覆盖着青铜傩面的左手，五指再次箕张！那刚刚吞噬了一道血河化身、变得愈发贪婪暴戾的暗红血洞，猛地调转方向，对准了血河空洞边缘那点微弱的白光！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吸噬之力，轰然爆发！

目标，首指玄真子最后残存的——纯净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