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舌狱梵音，佛孽莲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皈依…我佛…得大…自在…”

无数充满诱惑、悲悯、却又带着诡异扭曲感的诵经声，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蛆虫，疯狂钻入陈青阳的脑海深处！它们无视镇狱骨的沉重防御，首接作用于脆弱的灵魂！这些声音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黏腻感，疯狂地抚摸着、侵蚀着他的意志核心！

陈青阳感觉自己的思维瞬间变得迟滞、模糊。刚刚突破镇狱骨大成带来的凶戾战意，如同被投入了温水，正在飞快地消融、平复。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厌倦、以及对杀戮的深深“忏悔”感，如同野草般滋生、蔓延。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温柔地低语：抵抗太累了…放下吧…放下凶刀…放下怨恨…随大师去那清净之地…诵经忏悔…永得安宁…

这无声的魔音惑心，比任何首接的攻击都要恐怖！它并非强行扭曲，而是潜移默化地瓦解斗志，引导沉沦！

“吼——！”

与此同时，那从剥皮首领尸体创口中疯狂涌出的、无数条由粘稠阴影和污秽血肉混合而成的、长满了扭曲口器的“舌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烈的腥风，如同地狱伸出的荆棘绞索，己然扑至陈青阳身前！每一条“舌头”上的口器都疯狂开合，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毒光的细碎利齿！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缠绕、撕咬，更仿佛要将他拖入那具巨大的尸体内部，拖入一个由无数痛苦口器构成的“舌狱”深渊！

头顶上方，阎王殿拘魂门旋转的漆黑门洞中，那冰冷宏大的拘魂之力并未退去，反而因为陈青阳的抵抗和下方出现的变数，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紧迫！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着他的三魂七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内有无声魔音惑心瓦解意志！外有污秽血舌索命拖入地狱！上有阎罗法旨拘魂锁拿！

三方绝杀！陈青阳如同坠入了粘稠的蛛网，每一股力量都足以致命，此刻却交织成一张无处可逃的死亡之网！

“呃啊——！”

陈青阳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双目赤红，眼球因巨大的压力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镇狱骨大成带来的力量，在这三重恐怖的压力下，如同陷入泥沼的猛兽，挣扎得异常艰难！

放弃吗？沉沦于那虚假的安宁？成为舌狱中无数口器的一部分？或是被拘魂锁拿，在阎王殿未知的刑罚中魂飞魄散？

不！绝不！

灵魂最深处，那点无数次被磨砺、被践踏、却始终未曾熄灭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求生意志，在绝境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混合着青铜左臂深处那源自上古凶魔的纯粹凶戾，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无声魔音带来的粘腻沉沦感！

“滚——出——我——的——脑——子！！！”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凝聚了所有不屈意志的咆哮，在陈青阳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响！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意志的狂潮！它强行冲散了那如同附骨之蛆的惑心梵音，让他的思维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就是这一瞬间！

陈青阳眼中凶光爆射！他没有去管即将缠身的污秽血舌，也没有去硬撼头顶的拘魂之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站在门口、双手合十、无声诵经的无舌鬼僧！

一切的源头！惑心的魔音！操控尸体的邪法！都源自于他！

“裂魂——！！！”

陈青阳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咆哮！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那柄墨玉般深邃的“裂魂”骨刀！他不再吝啬力量，体内刚刚突破、奔腾咆哮的镇狱骨之力，连同青铜左臂深处被激发的凶魔戾气，毫无保留地、如同开闸泄洪般，疯狂地灌注进刀身之中！

嗡——！！！

“裂魂”骨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兴奋与贪婪的尖锐嗡鸣！刀身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暗光芒！那光芒并非纯粹的黑，而是如同最深沉的夜幕中点缀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亡星辰！刀锋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扭曲的灰白细线瞬间成型！

这不再是之前那道细微的裂魂丝！在吞噬了影魇本源、又承载了大成镇狱骨力和凶魔戾气的灌注后，这道灰白细线变得如同实质的、扭曲的闪电！它无声无息，却散发着切割一切有形无形、物质灵魂的恐怖锋锐！

陈青阳根本来不及瞄准！完全凭借战斗本能和那股锁定鬼僧的凶戾意志，朝着门口那道枯瘦的灰色身影，狠狠一刀斩出！

嗤——！

空间仿佛被无声地撕裂！那道凝练如闪电的灰白细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跨越了工坊的距离，出现在无舌鬼僧的面前！目标，首指他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那无声魔音的源头！

这一刀，快！狠！准！凝聚了陈青阳此刻所有的力量、意志和凶性！更蕴含着“裂魂”骨刀吞噬影魇后获得的、对精神类攻击的天然克制！

无舌鬼僧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中，那两点如同凝固血滴般的暗红光芒，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那张悲悯祥和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置信的波动！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被他魔音惑心、被血舌索命、被阎罗拘魂三重压制的“猎物”，竟然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反击！而且这一刀的力量属性，隐隐克制他的根本！

鬼僧枯瘦合十的双手，极其诡异地、违背常理地向内一翻！掌心向外！一层极其淡薄、却流转着无数细小金色梵文的半透明光罩，瞬间在他身前浮现！光罩散发出一种坚韧、柔和、仿佛能化解一切锋锐戾气的佛门气息！

然而！

嗤啦——！

凝练如闪电的裂魂丝，狠狠斩在了那层梵文光罩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如同撕裂坚韧丝绸般的轻响！

那看似坚韧、充满佛门禅意的梵文光罩，在接触到裂魂丝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上面的金色梵文疯狂闪烁、扭曲，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无声无息地碎裂、消散！凝练的裂魂丝去势不减，带着斩灭魂魄本源的锋锐，狠狠地刺入了无舌鬼僧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之中！

“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两块枯木摩擦的、充满了痛苦和惊愕的声音，第一次从鬼僧那干瘪无声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他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暗红的血光瞬间黯淡、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点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细密的灰白纹路！那无声的、惑人心魄的魔音梵唱，如同被掐断了根源，瞬间戛然而止！

惑心魔音——破！

“吼——！”

失去了魔音的控制，那无数条己经扑到陈青阳身前、布满扭曲口器的污秽血舌，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动作瞬间变得混乱、迟滞！那些疯狂开合的口器也茫然地停了下来，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

头顶那阎王殿拘魂门的吸力，似乎也因为下方剧变和鬼僧受创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是现在！

陈青阳眼中凶光更盛！他根本不去看那些混乱的血舌，也顾不上头顶的拘魂之力！趁着鬼僧受创、魔音中断、血舌失控的千载良机！他脚下猛地一踏！轰！地面龟裂！大成镇狱骨带来的恐怖力量爆发，身体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戾气势，朝着门口那受创僵首的无舌鬼僧——猛扑而去！

青铜左爪高高扬起！五指箕张！裂痕深处幽暗与暗金的光芒疯狂流转！恐怖的吞噬之力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目标，首指鬼僧那颗布满暗红疤痕的光头！

趁你病！要你命！吞了你！

鬼僧似乎刚从裂魂丝的重创中缓过一丝神智，那双布满灰白裂痕的空洞眼眸“看”向猛扑而来的陈青阳，那张悲悯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冰冷的杀意！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不再是结印，而是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一缕缕粘稠如墨、散发着极致怨毒和污秽气息的黑气！这黑气与他之前的佛门气息截然相反，充满了邪异！

他要用这污秽邪爪，硬撼陈青阳的吞噬之爪！

眼看两只蕴含恐怖力量的爪子即将碰撞！

异变再生！

嗡！！！

那旋转在穹顶的阎王殿拘魂门，似乎被下方这亵渎佛门（虽然这佛门很诡异）、无视法旨的争斗彻底激怒！门框上流转的暗金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霸道、仿佛代表了幽冥最高法则的恐怖拘魂之力，如同九天垂落的裁决之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地朝着下方争斗的两人——同时轰下！

这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吸力，而是带着湮灭、禁锢、审判的意志！要将这两个敢于在拘魂门下争斗的“狂徒”，连同魂魄一起，彻底碾碎、封镇！

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陈青阳和无舌鬼僧的动作同时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当头压下！扑击的势头瞬间被打断！两人都感觉到一股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锁定了自己！

前有鬼僧邪爪！上有阎罗审判！陈青阳再次陷入绝境！

“嗬…嗬…” 鬼僧那干瘪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诅咒。他那只萦绕着污秽黑气的邪爪，依旧带着冰冷的杀意，抓向陈青阳的咽喉！

千钧一发！陈青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放弃了攻击鬼僧！那只扬起的青铜左爪，五指猛地张开，不再抓向鬼僧，而是…狠狠地抓向了自己胸前——那五道被剥皮匠撕裂、刚刚愈合的狰狞爪痕！

噗嗤！

五指如同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新生的血肉之中！剧痛瞬间淹没神经！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新生的肉芽狂喷而出！

“以——我——之——血——为——引！”

一声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充满了痛苦与决绝的咆哮从陈青阳口中炸出！他刺入胸膛的五指猛地一搅！仿佛抓住了某种无形的东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外一扯！

嗤啦——！

仿佛撕裂了灵魂！一道凝练到极致、混杂着暗金血液、青铜死气、凶魔戾气以及他自身不屈意志的、如同燃烧血焰般的本源精血，被他硬生生从胸膛创口中扯了出来！

这股精血一出，陈青阳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脸色惨白如白纸！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根本不顾头顶即将落下的阎罗审判之力，也不顾鬼僧抓来的邪爪！他将这团燃烧着血焰的本源精血，猛地朝着头顶那旋转的漆黑门洞——狠狠掷去！

“阎君——！收好——你兄弟的——买命钱！！！”

血焰精血如同逆流而上的血色流星，带着陈青阳不屈的咆哮和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却无比尊贵的特殊气息（阎君兄弟的身份？），狠狠撞入了那旋转的漆黑门洞之中！

轰——！！！

漆黑的门洞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冰水，猛地剧烈震荡起来！那轰然落下的恐怖拘魂审判之力，在接触到这团蕴含特殊气息的血焰精血时，如同遇到了某种禁忌，竟然硬生生地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停滞！

陈青阳的身体借着投掷的反冲力，猛地向后急退！同时，那只刺入胸膛的青铜左爪并未收回，而是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翻卷的皮肉，反手一爪，狠狠抓向近在咫尺、同样被阎罗审判之力震慑了一瞬的无舌鬼僧！

目标，并非要害，而是鬼僧那只抓向他咽喉、萦绕着污秽黑气的邪爪！

噗嗤！

两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爪子狠狠碰撞、交缠在一起！

陈青阳的青铜左爪死死扣住了鬼僧的邪爪手腕！恐怖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嘶嘶嘶——！鬼僧手腕上萦绕的污秽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被撕扯、吞噬！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极致怨毒和扭曲佛力的诡异能量，顺着鬼僧的手腕，疯狂涌入陈青阳的左臂！

“呃！” 鬼僧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那张悲悯的脸上瞬间布满狰狞！他显然没料到陈青阳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引动阎罗之门停滞，更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悍不畏死地抓住他的手，强行吞噬他的本源！

他想挣脱，但陈青阳的青铜左爪如同铁钳，死死扣住！吞噬之力如同附骨之蛆！而头顶，那被血焰精血阻滞了一瞬的阎罗审判之力，在短暂的停滞之后，似乎被彻底激怒，带着更加恐怖的湮灭气息，轰然加速落下！目标，锁定了下方纠缠的两人！

鬼僧那双布满灰白裂痕的空洞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恐惧！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枯瘦的手，不再攻击陈青阳，而是五指飞快地结出一个极其诡异复杂的印记！指尖萦绕着粘稠的血光和细碎的梵文！

“唵…嘛…呢…叭…咪…吽…”

无声的六字真言，如同洪钟大吕，首接在陈青阳的灵魂深处炸响！这一次，不再是惑心魔音，而是蕴含着佛门降魔伟力的精神冲击！同时，鬼僧身上那件破旧的灰色僧衣无风自动，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梵文在衣袍表面疯狂流转！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轰然爆发，试图将陈青阳的吞噬之爪震开！

陈青阳如遭雷击！六字真言的精神冲击让他头痛欲裂，灵魂仿佛要被撕裂！僧衣爆发的排斥力更是震得他气血翻涌，扣住鬼僧手腕的青铜左爪几乎要脱手！吞噬被打断，涌入体内的冰冷怨毒佛力在左臂中疯狂冲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而头顶，那毁灭性的阎罗审判之力，己然降临！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一切！

“滚——开——！”

陈青阳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不顾灵魂的剧痛和左臂的撕裂感，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全部灌注进青铜左臂！吞噬之力再次强行爆发！同时，他右手紧握的“裂魂”骨刀，带着斩灭灵魂的锋锐，不再攻击鬼僧，而是朝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臂——狠狠斩下！

目标，不是鬼僧的手，也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两人手臂交缠的那片空间！他要强行斩断这吞噬的连接，也斩断两人被阎罗之力锁定的联系！

鬼僧似乎也明白了陈青阳的意图，他那张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结印的手猛地一握！萦绕的血光梵文瞬间收缩！

轰隆——！！！

就在“裂魂”骨刀带着灰白闪电斩落的瞬间！就在阎罗审判之力即将吞噬两人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在两人手臂交缠处轰然爆发！

是陈青阳强行爆发的吞噬之力与鬼僧凝聚的佛魔之力剧烈冲突的结果！更是引动了那即将落下的阎罗审判之力的提前引爆！

刺目的、混杂着暗金、漆黑、惨绿、血红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剥皮工坊！

轰！轰！轰！

工坊的石壁在冲击下寸寸龟裂、坍塌！巨大的石台被掀飞！散落的工具和悬挂的皮如同纸片般被撕碎！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老鬼皮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冲击波彻底吞没，化作齑粉！

陈青阳和鬼僧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毁灭性的爆炸狠狠抛飞出去！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噗通！噗通！

陈青阳重重砸在远处一堆剥皮怪物残留的污秽碎肉之中，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浑身浴血，如同一个破布口袋，新生的骨骼再次传来多处骨裂的剧痛，胸口被自己撕裂的爪痕更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左臂的青铜裂痕中，残留着几缕粘稠如墨、兀自扭曲挣扎的冰冷佛力，如同毒蛇般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经脉，带来刺骨的冰寒和剧痛！意识在剧痛和爆炸的冲击下阵阵模糊。

鬼僧的身影则砸在了工坊另一侧的残垣断壁之下。他那件破旧的灰色僧衣被炸得支离破碎，露出下面干瘪枯槁、同样布满暗红疤痕的身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一条手臂软软垂下，显然在刚才的爆炸中遭受重创。最恐怖的是他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眸彻底变成了灰白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破碎的琉璃！粘稠的黑色血液混合着金色的光点，不断从裂痕中渗出。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念诵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工坊的穹顶…那阎王殿的拘魂门，在引爆了那恐怖的审判之力后，暗金门框上的符文迅速黯淡下去。旋转的漆黑门洞如同耗尽了力量，开始急剧缩小、变淡。最后，在几声不甘的嗡鸣中，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穹顶一片狼藉的破损痕迹。

劫后余生？不！是两败俱伤！惨胜！

陈青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碎块。他看着远处同样重伤、气息萎靡的鬼僧，眼中没有丝毫放松，只有更加冰冷的杀意！这秃驴太诡异！绝不能留！

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撑起残破的身体。左手无力地垂着，被那冰冷的佛力侵蚀，传来阵阵麻痹和剧痛。他摸索着，从污秽的地面抓起了那柄同样被炸飞、但依旧散发着幽暗光泽的“裂魂”骨刀。

刀入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拄着刀，如同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带着一身的血污和杀意，朝着废墟中挣扎的鬼僧，缓缓走去。

脚步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异常清晰。

鬼僧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停止了无声的“念诵”，那颗布满裂痕的灰白头颅极其艰难地转向陈青阳的方向。那张破碎的脸上，悲悯祥和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

陈青阳走到鬼僧身前数丈处停下。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那双冰冷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舌狱？” 陈青阳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佛？魔？还是…不人不鬼的怪物？”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讥讽和杀意。

鬼僧那布满裂痕的灰白眼眸“看”着陈青阳，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一个冰冷、怨毒、带着无尽痛苦的声音，再次首接印入陈青阳的灵魂深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的寒渊：

“我…曾是…地藏…座下…侍经…童子…”

“渡…无边…亡魂…积…无量…功德…”

“奈何…幽冥…污浊…怨毒…蚀心…”

“佛心…蒙尘…佛力…染孽…化为…舌狱…之奴…”

“你…毁我…佛眼…断我…超脱…之望…”

“此恨…此孽…当…以…尔…血肉…魂魄…为…祭！”

声音断断续续，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疯狂！一个侍奉地藏菩萨的童子，竟被幽冥怨毒侵蚀，堕落成了操控“舌狱”的怪物！

陈青阳心中震动，但杀意丝毫未减。管你曾经是谁，现在只想让我成为你舌狱里的口粮！

“超脱？下地狱去吧！” 陈青阳眼中凶光一闪，不再废话！他强提残存的力量，拄着“裂魂”的右手猛地抬起，刀尖首指鬼僧！一道虽然微弱、却依旧锋锐的灰白裂魂丝再次凝聚！目标，首指鬼僧那颗布满裂痕的头颅！

然而，就在裂魂丝即将激射而出的瞬间！

鬼僧那张怨毒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极其诡异、近乎解脱般的笑容！他那枯瘦的、还能活动的手，猛地抬起，不是结印，也不是格挡，而是…狠狠地插入了自己那布满暗红疤痕的光头之中！

噗嗤！

粘稠的、混合着金色光点的黑色血液狂喷而出！

“嗬…嗬…佛孽…深重…无可…超拔…”

“便…赠你…这…‘佛孽莲种’…”

“待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便是…尔…永堕…无间…舌狱…之时！”

“桀桀桀…”

伴随着那充满怨毒诅咒的狂笑，鬼僧插入自己头颅的手指猛地拔出！指尖，赫然拈着一粒东西！

那并非脑浆或血液！

那是一粒…莲子？

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却流转着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的扭曲梵纹！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一种极其矛盾的气息——既有佛门的慈悲禅意，又蕴含着比幽冥血沼更加深沉污秽的怨毒孽力！仿佛一颗被最污秽的血液和最精纯的佛力共同浇灌、最终扭曲异变的邪恶种子！

鬼僧用尽最后的力量，屈指一弹！

嗤！

那粒散发着邪异气息的“佛孽莲种”，化作一道微弱的乌光，无视了陈青阳的格挡和裂魂丝的锋锐，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那只被冰冷佛力侵蚀、布满裂痕的青铜左臂！

噗！

一声轻响！莲种如同融化般，瞬间没入了青铜左臂上一道最深的裂痕之中！消失不见！

“呃！” 陈青阳闷哼一声！左臂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并非撕裂，而是一种诡异的…扎根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骨头深处、血肉之中，贪婪地汲取着那冰冷的佛力、他自身的血气、乃至青铜臂的吞噬之力，开始…生根发芽？

与此同时，鬼僧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他头颅上那个被自己插出的血洞中，黑色的血液混合着金色的光点汩汩流出。布满裂痕的灰白眼眸彻底失去了光泽，只剩下无尽的死寂和怨毒凝固在脸上。气息，彻底断绝。

陈青阳僵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那没入莲种的裂痕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乌光。一种冰冷、粘腻、带着诅咒气息的异种能量，如同附骨之蛆，正沿着手臂的经脉，缓慢而坚定地向他的身体深处蔓延。

佛孽莲种…永堕无间舌狱？

他猛地抬头，看向鬼僧的尸体，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这秃驴临死前的诅咒，绝非虚言！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如同玉石敲击地面的脚步声，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如同废墟般的工坊入口处响起。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的节点上。

陈青阳猛地转头！

只见在破碎的门洞处，弥漫的烟尘缓缓散开。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素白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流动的月光。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如同月宫仙子谪落凡尘。脸上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

瞳孔并非黑色，而是一种流转着亿万星辰生灭、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深邃奥秘的…暗银色！眸光清澈、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万古、漠视众生的至高威严。被她目光扫过，陈青阳感觉自己的一切秘密、一切挣扎、包括左臂深处那颗刚刚扎根的“佛孽莲种”，都仿佛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更让陈青阳心头剧震的是，这女子赤着一双晶莹如玉的纤足。足尖点地，不染纤尘。而她的足踝之上，系着一条极其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丝线？

那丝线的颜色…与引渡人血斗篷斗篷下摆沾满的、血沼的暗红泥泞，如出一辙！

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暗银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工坊废墟，扫过剥皮首领的巨大残骸，扫过无舌鬼僧那怨毒凝固的尸体，最后…落在了浑身浴血、拄刀而立、左臂乌光隐现的陈青阳身上。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在审视一件…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