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昏迷

沈青己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眼前除了雾还是雾，那雾仿佛无垠的海洋，将他紧紧包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噬着这朦胧而厚重的空气，却总也吸不尽这漫天的迷蒙。

西周的景致在雾中若隐若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被岁月的尘埃悄然掩盖，如今又在这无边的雾气中缓缓浮现。

他试图伸手去抓住些什么......

暗流

昏迷的泥沼里浮沉着破碎的光影，首到爷爷沙哑的呼唤像根针扎进混沌。我猛地睁眼，撞上他枯枝般颤抖的手正悬在我额前半寸。

“青伢子？”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挥开他的手坐起来：“吵死了。”肋骨下的闷痛还在跳，但这点疼算个屁。

爷爷佝偻的背僵了僵，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我：“头还晕不？灶上煨了菌子汤……”

“不喝。”我扯掉额头的湿毛巾砸在草席上，“躺了多久？”昏迷前最后记忆是一处从地拔起的竹林。

他枯瘦的手指蜷进掌心：“整整三个小时……菩萨保佑……”

“菩萨管个卵用！”我嗤笑着蹬上鞋，鞋底裂缝里还卡着那天的泥。老头总爱信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门外突然炸开竹哨声，短促尖锐。是阿莽！我蹿到窗边撞得木栓哐当响，果然看见那小子扛着锄头在溪对岸蹦跶。

“回来！”爷爷突然扑过来攥住我胳膊，

我甩开他：“死不了。”

他喘着气瞪我，那眼神像看一匹勒不住的野马。最后却从门后抓出件旧棉袄硬塞过来：“……加件衣裳。”手指擦过我手背时冰凉得像具尸体。

我扯过衣服摔门冲出去。阿莽的哄笑和锄头磕碰声碾碎林间寂静，跑过田埂时回头瞥了一眼——老头还戳在门框的黑影里，瘦得能被山风刮跑。

“比一比谁挖的多？”阿莽悠哉悠哉的说道，沈青一首低着头不语。

阿莽的锄头把腐叶刨得飞溅：“怂了？上次摔懵了吧？”他故意把碎石踢下断崖，咕噜声坠进看不见底的雾里。

我抡起镐头砸向岩缝：“你他妈才怂。”土腥味混着汗酸钻进鼻腔，和昏迷时闻到的腐烂气一模一样。

“说真的，”阿莽突然凑近，汗津津的胳膊撞到我肋骨处，“你栽下去那会儿……看见啥没？”

我疼得抽气，眼前却猛地闪过昏迷时的画面——灰白雾气裹着无数人脸翻涌，爷爷的呼唤像根线从万丈高空垂下来。

“全是雾。”镐尖楔进石缝的闷响让我牙根发酸，“人脸在雾里漂。”

阿莽的嬉笑突然冻住：“……你也进了雾都？”他锄头“哐当”砸在土地上，“我爷说只有快死的人才看得见那地方！”

山风卷着竹叶抽在脸上，我攥紧的镐柄突然变得黏滑。雾都里那些漂移的面孔骤然清晰——枯槁的，浮肿的，全都张着黑洞洞的嘴朝我扑来。

“放屁！”我吼得嗓子裂痛，“老子活得好……”

阿莽的瞳孔骤然放大，指着我踉跄后退：“沈青你……”他喉结上下窜动像受惊的耗子，“……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青色了？”

“啊？是么？”“是啊，不过只是左眼有淡淡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