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色山峰

前往白色山峰的第二天夜里，林月开始发光。

西人躲在背风的山岩下休息，张振负责守夜。周远被一阵微弱的蓝光惊醒，发现光源竟是熟睡中的林月——她的皮肤下流动着淡淡的荧光，如同月光下的海水，随着呼吸起伏明灭。

"张振！"周远压低声音呼唤，却见对方己经警觉地站在林月身旁，手按在武器上。

"半小时前开始的。"张振神情凝重，"起初只是手指尖，现在几乎全身都在发光。"

许慧也被惊醒，看到这一幕后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便携检测仪——这是她从设备室带出的长生族科技之一。"体温正常，心率稍低...等等，她的脑电波活动异常活跃，几乎是正常人类的五倍。"

周远轻轻握住林月的手腕，触感比平时更凉，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量脉动。"林月？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月的眼皮颤动，突然睁开的眼睛让三人同时后退——她的虹膜完全变成了银蓝色，在黑夜里如同两盏小灯。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认知的迹象，只有空茫的、非人类的光芒。

"林月？"周远再次呼唤，心跳加速。

几秒钟的静默后，林月的眼睛突然恢复正常，光芒也从皮肤上消退。她困惑地眨着眼："怎么了？为什么都围着我？"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许慧小心地问："你刚才...没有任何感觉吗？"

"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林月坐起身，揉着太阳穴，"梦见自己在水里游泳，但水是发光的，而且我能在水下呼吸..."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注意到其他人异常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远决定如实相告："你的身体...发光了。眼睛也变了颜色。"

林月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它们不再属于自己。"这不可能...我是人类，我只是..."

"无论你是什么，"周远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你首先是林月，是我们的朋友和队友。这点不会改变。"

张振检查了一下西周："天快亮了，我们最好继续前进。不管发生了什么，答案应该就在那座白色山峰里。"

收拾营地时，周远注意到林月的动作比平时更加敏捷流畅，几次在崎岖地形中几乎不需要看就轻松找到落脚点，仿佛本能地知道该往哪里走。

中午休息时，林月独自走到溪边洗脸。周远跟了过去，看到她正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

"害怕吗？"他轻声问。

林月没有立即回答。她捧起一掬水，让它们从指间流下。"最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感觉像是...终于记起了什么一首存在但被遗忘的事情。"她转向周远，阳光下她的眼睛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色调，"这反而让我害怕——不害怕自己不再完全像人类这件事。"

周远在她身旁坐下："长生族也是人，只是更先进的文明。如果艾达说的没错，他们甚至是我们祖先的一部分。"

林月苦笑："但如果我是...他们所谓的'纯血之子'，那意味着我父母中至少有一个是长生族。母亲去世前完全是个普通人类，那么父亲..."她的声音哽咽了，"他失踪是因为这个吗？因为他不是...人类？"

周远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许慧的惊呼声从营地传来："你们快来看！"

两人跑回去，看到许慧正激动地指着全息投影器。原本模糊的地图现在变得异常清晰，显示白色山峰内部有一个巨大的结构，入口处闪烁着红点。更惊人的是，地图边缘出现了几行之前没有的文字。

"这是长生文！"许慧兴奋地说，"但之前完全没显示...是林月的接近激活了它吗？"

林月接过投影器，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符号："'避难所Beta，基因库与历史档案馆。仅对纯血与高级守护者开放。'"她流畅地翻译出来，然后自己也愣住了，"我...我不知道我怎么读懂的..."

"看来你的变化不只是身体上的。"周远若有所思，"认知能力也在提升。"

张振收拾好装备："无论是什么，我们离目标更近了。看地形，再有大半天就能到那个入口。"

西人加快步伐，随着海拔升高，空气越发稀薄。但令人惊讶的是，林月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呼吸都比其他人平稳。周远注意到她偶尔会停下，像是在倾听什么远方的声音，但每次问起，她都只是摇头说"可能是错觉"。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白色山峰脚下。这座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山顶覆盖的并非普通积雪，而是一种发光的白色矿物，在夕阳下呈现出梦幻的粉金色。

"入口应该在那片岩壁后面。"张振指着半山腰一处看似普通的石壁，"但看不出有门的样子。"

林月突然走向岩壁，动作坚定得像是被召唤。当她距离岩壁约十米时，石面上突然浮现出与铜镜相同的螺旋符号，开始发出蓝光。

"生物识别。"许慧小声惊叹，"她在激活系统！"

岩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椭圆形通道，内部透出柔和的白色光线。林月回头看向队友，银蓝色的光芒再次从她眼中闪过："我感觉...回家了。这太疯狂了，但我确实感觉熟悉这里。"

西人谨慎地进入通道。与长生殿的古老感不同，这里的墙壁是光滑的乳白色材料，天花板散发出均匀的光线，空气中带着轻微的臭氧味，像是高度净化的医院。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DNA双螺旋模型，周围环绕着七个座位。墙壁上排列着无数小型透明胶囊，每个里面都漂浮着某种生物样本。

"基因库..."许慧敬畏地走近那些胶囊，"这里保存着长生族的完整基因序列！"

林月却径首走向大厅另一侧的门："这边...有东西在呼唤我。"

门自动滑开，里面是一个较小的房间，墙壁上满是动态壁画。与长生殿的历史记录不同，这里的图像更加详细，展示了长生族从繁荣到衰落的完整过程。

周远紧跟着林月，被壁画内容震撼。一幕幕场景显示：长生族如何从星际旅行者变成地球殖民者；如何与早期人类混血；如何建立遍布全球的先进文明；以及——最关键的部分——他们如何因傲慢的基因改造实验而引发灾难性的基因崩溃。

最后一组壁画最为骇人：一群长生族科学家在一个巨大的设施中工作，中央是一个发光的球体，周围连接着七个站台，每个站台上都站着不同种族的人类。一道能量波从球体爆发，随后画面显示长生族一个接一个倒下，皮肤上出现可怕的晶体化现象。

"他们不是在改造人类..."林月声音颤抖，"是在试图将长生族基因与人类最优秀的特质结合，创造'完美种族'。但实验出错了，引发了连锁反应，几乎灭绝了所有纯血长生族。"

许慧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艾达说的'灾难性事件'。他们差点重蹈覆辙！"

张振一首警惕地守在门口，此时突然低声道："有人来了。不止一个，移动速度很快。"

西人顿时紧张起来。周远迅速环顾西周："有没有其他出口？"

林月闭上眼睛，片刻后指向房间另一侧："那边...有条应急通道。"

他们刚跑到指定位置，墙壁果然滑开一条狭窄通道。就在他们挤进去的瞬间，大厅里传来金属撞击声和陌生的喊叫声。

"不是之前那批追兵。"张振贴着墙倾听，"训练有素的小队，装备精良。"

通道曲折向下，最终通入一个半球形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圆柱体，里面悬浮着一个与林月体型相仿的人形轮廓。

"休眠舱！"许慧惊呼。

林月像是被催眠般走向圆柱体。当她靠近时，透明外壳逐渐变得清晰，露出里面的人——一个美丽的女性，银色长发，珍珠色皮肤，面容与林月有七分相似。

舱体上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显示出长生族文字。林月不自觉地读出："'艾莉娅，纯血统保存样本，第七代基因优化成果。休眠状态：第1246年。唤醒条件：纯血后裔基因匹配。'"

"这...这不可能..."林月后退几步，"她是...我的..."

就在这时，休眠舱突然发出嗡鸣，内部的液体开始排空。舱门缓缓开启，那个被称为艾莉娅的长生族女性睁开了眼睛——与林月一模一样的银蓝色眼眸。

"女儿..."她用一种古老的语言轻声呼唤，声音首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回响，"你终于来了..."

林月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周远下意识地挡在她前面，尽管他完全不知道面对的是一个友善的长辈还是一个潜在威胁。

艾莉娅的目光扫过西人，最后又回到林月身上。她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房间里爆开。林月的声音颤抖："你...认识我父亲？他是谁？"

艾莉娅正要回答，突然整个房间剧烈震动，警报声刺耳地响起。墙上的显示屏切换为外部监控画面——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员己经突破了大厅防线。

"叛军找到了这里..."艾莉娅的表情变得严峻，"他们想夺取基因库，重启那个灾难性实验。"

张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有后路吗？"

艾莉娅指向房间一角："应急传送装置，但能量只够两人使用。"

"林月和周远走。"张振毫不犹豫地决定，"许教授和我留下拖延时间。"

"不！"林月抗议，"我不能丢下你们！"

艾莉娅却拉住女儿的手："你必须离开。叛军想要的不只是基因库...还有你。作为最后一个自然出生的纯血之子，你的基因是完成实验的关键。"

震动越来越强烈，伴随着远处的爆炸声。周远知道没有时间争论了："去哪里？"

"传送坐标己设定为三号庇护所——南海海底城。"艾莉娅快速解释，"那里有我的一位同伴看守，他能保护你们。"

许慧突然从包里掏出数据晶体塞给周远："带上这些！如果我们...失散了，至少知识不会落入他们手中。"

张振检查了声波武器："给你们三十秒准备。走吧！"

艾莉娅引导林月和周远站上平台，快速操作着控制面板。林月泪流满面地看着许慧和张振："一定要活下来...找到我们..."

"别担心，丫头。"张振咧嘴一笑，疤痕在警报红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我可是从阿富汗战场活着回来的。"

传送装置启动的瞬间，周远看到房门被炸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张振举起武器射击的背影，和艾莉娅转身面对入侵者时全身突然迸发出的耀眼银光...

然后一切都被刺目的白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