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古洞寻魂揭旧怨

山风卷着林叶沙沙作响，陆昭跟着因果红线钻进密林时，后颈的寒毛己经竖了起来。

他蒙眼的黑布被夜露浸得发潮，残瞳在眼皮底下发烫——那缕从童尸断颈处飘来的红丝，此刻正像条活物般缠上他的指尖，拽着他往山腹最深处去。

"嗒。"

靴底碾过块碎石，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陆昭顿住脚步，鼻尖动了动。

潮湿的石壁渗着寒气，混合着铁锈味的血腥气首钻鼻腔，比义庄里更浓十倍。

他摸向腰间的镇魂铃，青铜铃身触手冰凉，指腹擦过铃口的云纹，那红丝突然"唰"地绷首，指向左侧丈许外的黑黢黢洞口。

"古洞..."他低声自语，残瞳里的红丝正顺着洞口往里钻。

山风灌进来时，他听见了——细细的、像被湿布捂住的啼哭声，从洞底浮上来，一下一下撞着耳膜。

陆昭握紧镇魂铃，另一只手按在桃木剑柄的"判"字上。

这洞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洞口爬满枯藤，月光漏不进去，里面黑得像口倒扣的棺材。

他深吸口气，残瞳缓缓睁开，黑暗在眼底褪成暗红——洞壁上斑驳的水痕里，竟浮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灰雾，是被怨气腌透的阴煞。

"来得正好。"他喉结动了动，抬脚跨进洞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

陆昭的靴底踩着潮湿的碎石，每一步都能碾出"吱呀"的闷响。

镇魂铃在掌心被捂得温热，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不是害怕，是兴奋。

自残瞳觉醒以来，他见过太多被怨气裹着的冤魂，可像这样从头到脚浸着阴谋的，还是头回。

"哇——"

啼哭突然拔高，像把生锈的刀刮过脑仁。

陆昭猛抬头，残瞳里，前方丈许处的空气突然扭曲，一道黑影"唰"地掠过！

他本能地挥出桃木剑，剑风带起的气浪撞在石壁上，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

"别躲了。"他压着声音，指腹重重叩在剑柄，"我看得见你。"

话音未落，那黑影又飘了回来。

陆昭的残瞳骤亮——那是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婴，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白，双眼空洞得像两个黑洞，最骇人的是她周身缠绕的淡紫色符咒，每道符都泛着诡谲的幽光，正往她体内钻。

"控魂符..."陆昭倒抽口冷气。

他在老道士留下的手札里见过记载，邪修用活人血画符，以魂为引，能把怨灵炼成任人驱使的祭器。

女婴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手腕，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往下淌，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嘶吼，那声音里混着成年女子的哭嚎，和婴儿的啼哭，刺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

"别急。"陆昭后退半步，从怀里摸出张黄符。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符上，迅速画出个漩涡状的纹路，"我来帮你。"

女婴的嘶吼突然顿住。

残瞳里，她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清明，像被风吹散的雾。

陆昭趁机摇响镇魂铃，"叮铃"声在洞内回荡，那淡紫色符咒竟被震得颤了颤。

他心下一喜，咬破的指尖在铜铃上快速画过定魂符，再摇——这次铃声里多了道低沉的嗡鸣，像古寺里的晨钟。

女婴的身体开始透明。

陆昭闭了闭眼，残瞳的红光更盛。

刹那间，无数画面像潮水般涌进他脑海：

青瓦白墙的院子里，扎着麻花辫的少女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布包。

她对面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妇人，手里攥着把带血的剪刀，嘴里骂骂咧咧："赔钱货！

生下来也是克死你爹的命！"少女的眼泪砸在布包上，布包里隐约露出个小拳头大的肉团，还在轻轻抽搐——是个刚成型的胎儿。

"不...不要..."少女的哭声混着雷声，"她是我的孩子啊..."

妇人突然举起剪刀，寒光一闪——

画面戛然而止。

陆昭猛地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

他终于明白那淡紫色符咒的由来：少女被家人逼迫堕胎，未成形的女婴魂魄未散，被苗婆这样的邪修捡了去，用活人血养着，再用控魂符锁住，专门用来吸走村里孩童的阳气。

"可怜。"他对着女婴虚影轻声说，"你不该受这些苦的。"

女婴的嘶吼变成了呜咽。

她周身的淡紫色符咒开始崩裂，有几缕甚至反过来缠上了她的脖子。

陆昭趁机掐诀，指尖点在自己眉心，一道金光从残瞳里射出来，没入女婴额头。

那是老道士教他的魂契术，能暂时安抚怨灵的情绪。

"往生咒，渡魂灵。"他低诵着，"魂归阴司，怨消孽清。"

女婴的虚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道幽光，钻进了他腰间的镇魂铃。

陆昭摸了摸铃身，能感觉到里面有团温热的东西，像团刚焐热的棉花。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见洞外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回头望去，洞口不知何时塌了！

大块的碎石堵在出口，月光被彻底隔绝，洞里只剩他怀里镇魂铃的幽光，勉强照出三步内的景象。

陆昭的残瞳瞬间睁开，他看见石壁上正渗出暗红色的符文，每道符文都泛着妖异的光，像活物般在石头里游走。

"你以为能救得了她？"

阴恻恻的女声从洞顶传来。

陆昭抬头，就见苗婆倒挂在洞顶的石笋上，靛蓝粗布衫被血浸透，额间的朱砂变成了黑红色，眼睛里全是血丝，"她不过是养料罢了。

你坏了我的局，就陪她一起，给我养出更厉害的怨婴！"

话音未落，石壁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了起来。

陆昭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钻上来，阴冷的气息裹着血腥味，瞬间漫过他的脚踝。

他握紧桃木剑，残瞳里的红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这哪是山洞，分明是座巨大的封魂阵！

"苗婆..."他咬着牙，指尖在剑柄的"判"字上划出血来，"你会后悔今天的。"

洞顶的苗婆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混着封魂阵启动的轰鸣，在陆昭耳边炸响。

他望着西周越来越亮的血符，突然想起老道士临终前说的话："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厉鬼，是人心。"

此刻，他终于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