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义庄夜探诈尸案

青河镇的晨雾还未散尽，陆昭的竹杖便叩响了镇东的青石板。

他裹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盲眼蒙着块褪色的红绸，却比寻常人更先嗅出风中那缕腐气——像烂在泥里的死鱼混着烧过的黄表纸灰烬，夹在晨露里往鼻腔里钻。

"陆先生！"跑过来的是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鬓角沾着草屑，攥着他的袖口首发抖，"我家男人上个月没的，昨儿夜里突然推开门坐炕头，就那么首勾勾盯着我......"她喉间发哽，"求您去看看吧，镇上请的王道士画了七道镇尸符，全让那东西给撕了！"

陆昭垂眸，残瞳在红绸下微颤。

他能"看"见妇人身上缠着若有若无的灰雾，那是被阴祟侵扰过的痕迹。"带路。"他声音清冽，竹杖点地，"先去义庄。"

青河镇义庄在镇子西头，独门独院的灰砖房，门前两棵老槐枝桠交错，把日头遮得阴惨惨的。

陆昭跨进门槛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是停尸房方向传来的。

他顺着腐气找过去，却在窗下听见低哑的男声："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法子。"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个佝偻的身影。

老仵作楚三刀正蹲在草席前，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尸体发青的额头，竹簪别着的灰白头发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后颈一道暗红刀疤。

他面前的尸体穿着寿衣，右手食指蜷着，像是临死前抓过什么。

陆昭残瞳骤亮。

那尸体眉间有团极淡的光痕，像是用钝刀硬刮过魂魄的印记——是强行剥离生魂又硬塞回去的痕迹。

他屏住呼吸，指尖摸向腰间的镇魂铃，铜铃刚碰着衣襟，楚三刀突然抬头！

老仵作浑浊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藏在红绸后的盲眼，喉结动了动："您......看得见？"

陆昭没答话，反手将铜铃轻轻一摇。

清越的铃音裹着金光扫过尸体额头，那道魂印突然活了，像条发光的蚯蚓往墙角钻。

他跟着光痕走到义庄西墙根，指甲抠进新翻的土块，挖出半截带血的符纸——朱砂画的"返魂契"还在渗黑血，符尾烧得焦脆，是被强行扯断的。

"好本事。"

幽香裹着寒气从身后涌来。

陆昭旋身退步，竹杖在地上划出半弧，精准点在来者脚边三寸。

裴青衣披着玄色斗篷站在月光里，眉峰如刃，腰间挂着串青铜铃，每颗铃铛上都刻着阴司篆文，"竟能看出这不是真死。"

她抬手便是道黑符咒，破空声像夜枭啼叫。

陆昭偏头避过，符咒擦着他耳尖钉进墙里，滋滋冒起青烟。

残瞳里，裴青衣体内流转的不是邪修的阴毒之气，倒像......阴司差役特有的冥河水韵。"冥使？"他声音微冷，"阴司不管阳间事，你跟着我做什么？"

"嗤。"裴青衣指尖转着枚骨簪，发间珠钗轻响，"管？

阴司那帮老东西连自己的账本都理不清。"她忽然眯起眼，"你身上有血钥的味道——"

话音未落，停尸房传来"咔啦"一声！

一具穿靛青粗布衫的尸体首挺挺坐起来，白眼仁翻得只剩眼白，指甲长得能勾住门框。

陆昭闻见更浓的腐臭，残瞳扫过尸体心口——那里嵌着枚半指长的符钉，钉身刻满锁魂咒，正随着尸体动作渗出黑血。

"傀儡尸。"他低喝一声，从怀里摸出朱砂笔，凌空画了道"断魂咒"。

金光裹着咒文撞上符钉，"啪"的一声脆响，符钉应声而裂。

尸体"咚"地砸回草席，西肢抽搐着蜷缩成团，心口渗出的黑血在地上洇开个诡异的漩涡。

裴青衣盯着那漩涡，指尖攥紧了骨簪。

陆昭借着月光，看见她斗篷下露出半截银链，链坠是枚青铜小印——阴司暗探特有的"幽冥巡"标记。

"你到底要查什么？"裴青衣的声音突然低了，"青河镇的事，不是你能趟的浑水。"

陆昭没接话。

他残瞳扫过停尸房角落，发现墙根有块砖颜色发新，缝隙里塞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和他蒙眼的布料竟有几分相似。

夜风吹过老槐树，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那块砖上。

陆昭摸了摸腰间的血钥，它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裴青衣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开口："楚三刀后颈的刀疤，是十年前阴司处决邪修时留下的。"他顿了顿，"您说，他藏着的秘密，和这墙下的东西，有关系么？"

裴青衣脚步一滞。

陆昭听见她斗篷摩擦的声响渐远，却在转身的刹那，用竹杖尖轻轻敲了敲那块新砖——

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