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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阳道口诡影随
柴车碾过青石板的吱呀声里,陆昭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晨雾漫进柴堆缝隙,裹着若有若无的纸钱味——和地道里阴魂啃噬生魂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他蜷缩在柴草中,听见车夫突然勒住缰绳,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铁蹄叩地的脆响像敲在他神经上。
“停。”
男声冷得像浸了冰水,陆昭的后颈瞬间绷首。
他透过柴枝缝隙望去,两个身影立在路中央。
左边那人穿玄黑长袍,衣摆绣着银线勾的引魂幡,右边则是素白丧服,腰间各悬半块青铜令——阴司无常的标识。
“拉柴的,掀开篷布。”黑无常抬手,锁链在晨雾里晃出幽光,“奉命查邪修陆昭。”
车夫喉头动了动,陆昭能听见他吞咽的声音。
他摸向袖中镇魂符,指尖触到符纸边缘的朱砂,那是老道士临终前用指血画的,此刻正微微发烫。
“官爷,小的就拉点干柴进城……”车夫赔着笑去掀篷布,陆昭屏住呼吸。
柴草被掀开的瞬间,晨雾灌进来,他看清了黑无常的脸——皮肤泛着青灰,左眼尾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首劈到下颌,像被利器生生划开的。
“哎?就堆柴——”
话没说完,黑无常的锁链突然毒蛇般窜过来,“当啷”一声缠上陆昭手腕。
陆昭吃痛,柴草“哗啦”散了一地。
他被拽得踉跄起身,袖中镇魂符在掌心捏成碎末,却正好顺着锁链缝隙渗进黑无常体内。
“陆昭?”白无常的声音像破风箱,“幽冥令在此,随我们去阴阳道口。”他举起半块青铜令,令身刻着“阴阳司”三字,泛着冷白的光。
陆昭垂眸盯着锁链,锁链上的铜铃正微微震颤——这是他方才布下的镇魂符在起作用,防止对方强行勾魂。
他能感觉到黑无常的魂力在锁链里翻涌,紊乱得像被搅浑的井水,“二位差爷,我一游方郎,犯了什么阴律?”
“犯什么?”黑无常的指尖掐进他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破坏阴司要务,勾动厉鬼反噬,还敢装傻?”
陆昭被拽着往前走,目光扫过黑无常的手腕——那里有半截褪色的刺青,像是“金吾卫”三个字。
他心下一动,老道士说过,阴司里许多阴差都是横死之人,执念未消才入了阴司当差。
这黑无常的魂力里混着修士的戾气,倒不像是正常入轮回的。
阴阳渡口到了。
河水泛着幽蓝,芦苇在岸边沙沙作响,雾气里飘来腐叶的腥气。
裴青衣立在渡船头,月白裙裾被风掀起,发间银簪闪着寒芒。
她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纸人眉眼用朱砂点的,此刻正盯着陆昭,眼尾的红痣跟着颤动。
“陆公子。”裴青衣笑了,“劳你走这一趟,不过是要查个清楚。”她抬手,小纸人“呼”地飞起来,绕着陆昭转了三圈,“灵录术,开。”
陆昭闭了闭眼,残瞳在眼皮底下发烫。
他看见小纸人表面浮起金色符文,符文里缠着细细的黑线——是魂波回响咒。
若让这咒附上,他往后的灵力轨迹都会被阴司追踪。
他故意放缓呼吸,袖中铜铃轻轻一摇,清响混着河风钻进纸人耳孔。
纸人突然剧烈震颤,朱砂眉眼晕成一片红。
裴青衣的指尖掐进掌心,“你——”
“裴姑娘急什么?”陆昭睁眼,眼底泛着淡金,“不过是风吹乱了纸人。”
黑无常突然低喝一声,锁链“唰”地抽向陆昭后颈!
陆昭旋身避开,锁链擦着他耳尖扫过,在芦苇丛里抽出一道血痕。
他残瞳扫过黑无常的魂体,瞳孔骤缩——那魂体里竟缠着半截断剑,剑身上刻着“玄霄”二字!
“玄霄剑……”陆昭脱口而出,“二十年前玄霄派被邪修灭门,掌门弟子周正鸿的佩剑!”
黑无常的动作顿住,锁链“当啷”坠地。
他捂着额头,青灰的脸泛起痛苦的潮红,“玄霄……灭门……”他突然踉跄后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我是周正鸿?我不是阴差,我是金吾卫总捕头?”
白无常的手按上腰间锁链,却迟迟没有动作。
陆昭望着他,低声道:“白爷,您当阴差这些年,可曾见过阴司为屈死的魂讨过公道?”白无常的喉结动了动,锁链在他手里晃了晃,终究垂了下去。
裴青衣的银簪“嗡”地出鞘,她指尖结印,“够了!陆昭,你以为——”
“啪!”
黑无常突然挥掌拍向裴青衣,阴司官服下露出半截玄色劲装,正是金吾卫的制式。
裴青衣被拍得撞在渡船上,嘴角溢出黑血,“周正鸿!你疯了?”
“我没疯!”黑无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我想起了……邪修屠我满门,我抱着妻子的尸首在雪地里跪了三天,阴司的官差站在旁边嗑瓜子,说‘阳间事阳间了’……”他转头看向陆昭,“你说,是邪修该死,还是阴司那些不管事的官该死?”
陆昭没说话,只是摸出怀里的竹简。
竹简上的霉味混着河风钻进鼻腔,那是楚三刀用命换来的证据——阴司与邪修勾结的密信。
“陆昭,你犯了阴律!”裴青衣捂着胸口站起身,小纸人在她掌心烧成灰烬,“我这就上报……”
“我犯了哪条阴律?”陆昭往前走了两步,晨雾在他脚下散开,“勾动厉鬼?那厉鬼是被邪修养了三年的怨魂。破坏阴司要务?那要务是帮邪修掩盖灭门案。裴姑娘,阴司律令写的是‘惩恶扬善’,不是‘助纣为虐’。”
他转身走向河岸,芦苇在身后沙沙作响。
白无常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摘下腰间的引魂铃,轻轻摇了摇。
铃声清越,混着晨雾飘向远方。
裴青衣盯着陆昭的背影,银簪上的血珠滴进河水,荡开一圈圈黑纹。
她摸出怀里的漆黑令牌,令牌表面刻着“拘魂”二字,在雾里泛着幽光。
“陆昭……”她咬着牙,“下一次,你逃不掉。”
夜幕降临时,城郊破庙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陆昭靠着墙坐下,摸出怀里的竹简,却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头,月光下,一枚漆黑令牌正缓缓飘进窗来,牌身“拘魂”二字映着月光,像两滴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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