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冥匠残魂启新局

河水漫过陆昭的下巴时，他尝到了铁锈味——是自己嘴角裂开的血。

阿莲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腕骨里，像株在急流里抓着礁石的藤。

"憋不住了..."阿莲的声音在水下闷得发颤，睫毛上沾着细沙，在他手背轻轻蹭了蹭。

陆昭摸黑攥住她后颈，指尖触到她后颈冒起的鸡皮疙瘩。

三日前河童老祖塞给他的青玉佩还贴着心口，此刻正泛着微不可察的温，像块活的炭。

"再忍半刻。"他对着阿莲的额头比划口型，指腹在她掌心画了个"三"。

石壁上的魂契纹路还在识海里烧，每道刻痕都像被鬼火舔过的铜线，滋滋冒着疼。

影渡的脚步声在河岸上越来越重，玄衣老者的青铜符印反光刺得他闭了闭眼——那老头刚才摸石壁的动作太像在摸什么活物的脊背，让他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水流突然变缓。

陆昭的脚尖磕到河底的碎石滩，拽着阿莲往岸边游。

上岸时阿莲的绣鞋全湿了，沾着河泥的裙角滴着水，却仍死死攥着他袖口："那些纹路...真能引我们去幽冥裂缝？"

"能。"陆昭抹了把脸上的水，指腹按在太阳穴上——魂契的灼烧感没散，反而顺着血管往眼底钻。

他想起老道士临终前说的"天眼被封"，想起十岁那年在破庙听见的鬼哭突然变清晰，想起昨夜影渡的灵魂撕裂术刺过来时，他的盲眼竟闪过一道幽蓝的光。

"跟紧我。"他扯下腰间的驱邪铃系在阿莲手腕上，铃铛轻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夜鹭。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两人踩着湿滑的草径往山后走，阿莲的鞋跟在泥里打滑，却始终没松开他的手。

幽冥裂缝外围的鬼气是有味道的。

刚转过山坳，阿莲就吸了吸鼻子："像...烧纸灰混着烂桃子？"陆昭的鉴魂眼在暗处自动张开，眼前的雾气里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线头——那是亡魂的执念，有的红得滴血，有的白得像霜。

他的瞳孔微微发烫，残瞳的力量在翻涌："别碰那些线头，碰到就甩不掉。"

"那锁链的方向..."阿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腕上的铃铛却震得发颤。

陆昭顺着识海里的刻痕抬手指向左侧，雾气突然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座残破的石碑。

碑身爬满青苔，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他在河底石壁上刻的魂契纹路。

"是谁..."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阿莲吓得往陆昭身后缩，却撞进团冷得刺骨的气。

陆昭没动，鉴魂眼扫过那团雾气，看见模糊的人影：束发的玉簪断了半截，衣纹是冥匠特有的云雷纹。"触动了冥匠的印记？"

"我们找魂契的源头。"陆昭开口，喉间的血锈味又涌上来。

他能感觉到残魂的执念像团烧红的炭，却不带恶意——这是活过千年的老魂才有的沉稳。

阿莲攥着他衣袖的手松了些，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我本为维系阴阳平衡而创此法。"残魂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雾气里浮出段破碎的记忆：年轻的匠人跪在阴司殿外，怀里抱着刻满纹路的青铜板；阴司判官冷笑，指尖在板上划下道扭曲的刻痕；无数亡魂被锁链拽着往深渊里坠，锁链上的纹路正是陆昭识海里的那些。"却不料被阴司篡改，化作奴役亡魂的枷锁。"

陆昭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上个月在义庄见到的吊死鬼，脚腕上缠着同样的锁链；想起老道士临终前咳着血说"阴司烂到根了"；想起自己盲眼里那道幽蓝的光——原来不是鬼气，是被篡改的魂契在灼烧。

"你能看穿魂契..."残魂的雾气突然凝实些，露出半张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脸，"莫非是鉴魂师？"

"鉴魂师？"阿莲的声音带着惊，手指掐进陆昭掌心。

陆昭没说话，喉结动了动——老道士说他是"天眼被封的命"，河童老祖塞玉佩时挤眉弄眼说"你这双眼睛该见天日了"，原来全是线头，现在被残魂这把刀"唰"地扯开。

"影渡的脚步声。"陆昭突然侧耳。

山风卷着腥气扑过来，阿莲手腕的铃铛"叮"地炸响——是影渡的怨气。

玄衣刺客从雾里走出来，腰间的玉简泛着青黑，无数半透明的手从地里钻出来，缠住两人的脚踝。"没想到你竟能找到这里。"影渡的笑像冰碴子，"今日，你的命和魂契，都得留下。"

陆昭的鉴魂眼烧得生疼。

他看见影渡背后有条更粗的红线，连向阴司方向——那是主使的命线。"你背后的人..."他攥紧阿莲的手，指腹在她掌心画了个"跑"，"到底是谁？"

"死到临头还问东问西。"影渡甩袖，怨气凝成的手开始往上爬。

阿莲咬着唇没动，反而把陆昭往石碑方向推："先听他说！"

残魂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开始破碎，"这是我最后的力量。"陆昭感觉识海里炸开团热，一段更清晰的魂契纹路烙了进来，带着股古松的香气——是残魂的记忆。"去寻找'判官笔录'，那里藏着真正的答案。"

"你做了什么！！"影渡的怒吼震得石碑嗡嗡响。

残魂的雾气消散时，陆昭看见他眼里闪过丝欣慰。

下一刻，地面裂开道缝，裂缝深处有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像两盏浸在血里的灯，首勾勾锁着陆昭的识海。

阿莲的铃铛碎了。

陆昭拽着她往反方向跑，身后传来影渡的骂声和地裂的轰鸣。

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烙铁贴在后背——这是他第一次，被幽冥深处的存在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