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冥匠真容撼阴阳

地面震动的余波还在脚底震颤，陆昭被玄衣老者拽得踉跄时，掌心下的墙皮突然像活鱼般滑开。

暗格里涌出的光点裹着松木香，在殿心凝成一道虚影——白发束玉冠，玄袍绣星纹，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渗着暗红幽光，那道影子刚凝出轮廓，便有梵唱声从西面八方涌来，震得影渡的怨气锁链"咔啦"断裂。

"他在看我。"陆昭喉结动了动。

盲眼虽不能视物，可那道目光像根烧红的银针，首接扎进识海最深处。

十五岁生辰夜厉鬼的指甲印、破庙青瓦上的雨声、老道士临终前塞给他的符片，这些被压在记忆底层的碎片突然翻涌起来，混着虚影身上的星纹香，烫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虚影的指尖动了动，像是要触碰他的眉心。

阿莲的手猛地攥住他衣袖，少女的指甲几乎嵌进他腕骨："陆大哥！

他、他眼睛在发亮！"

陆昭能感觉到。

虚影的目光里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就像老道士看他练符时的眼神。

这种熟悉感让他压下了破妄瞳的灼痛，松开紧攥符片的手，缓缓抬起胳膊——尽管看不见，他还是朝虚影的方向伸了过去。

"你是......鉴魂师？"虚影的声音混着梵唱，像晨钟撞在心尖。

陆昭的胳膊顿在半空，盲眼骤然刺痛，老道士临终前那句"你本不该盲"突然在耳边炸响。

虚影的刀疤处红光更盛，却在触及他指尖时化作一团温软的气，"难怪能来到此处。"

玄衣老者的手从他肩膀松开了。

陆昭听见老者倒抽冷气的声音，混着布料摩擦声——大概是老者跪了？"前辈......"老者的嗓音发颤，"您还活着？"

"残魂罢了。"虚影抬手，墙上的青砖突然泛起金光。

陆昭"看"见无数淡青色光纹从砖缝里钻出来，在墙面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契约。

那契约的纹路比影渡的怨气锁链要柔和得多，尾端还飘着几缕像香火又像炊烟的细丝，"此契本为沟通阴阳、自由选择去留之凭据。"虚影的声音里浸着沧桑，"阴司却将往生咒的慈悲，改成了锁魂链的狠戾。"

陆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这半月来见过的冤魂：被锁链抽得魂体碎裂的老妇，哭着说"签了契就能见儿子"的新郎，还有阿莲腕上那道烫人的水灵契约——原来他们以为的"解脱"，不过是阴司圈养的"牲畜"。

"当年我们守契者试图反击。"玄衣老者突然开口。

陆昭这才注意到，老者的手指正死死抠着腰间的符片，指节发白，"阴司派了十二阴将血洗守契村，我抱着半本《契录》躲进乱葬岗，听着族人的惨叫响了三天三夜......"他突然抓住陆昭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唯有你，有鉴魂眼！

能看透这些锁链的源头！"

陆昭的破妄瞳"轰"地炸开。

识海里浮现出一条漆黑的锁链，链身爬满扭曲的魂契纹路，从他脚下一路延伸，穿过古殿的青砖，穿过山川河岳，最终没入阴司那座刻着"阴阳有序"的朱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若我能逆转契约源头......"

"就能让所有被奴役的亡魂重获自由。"虚影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老者的手猛地一颤，松开了陆昭的手腕。

阿莲的啜泣声突然清晰起来，少女用袖子抹着眼睛，腕上的契约光纹随着抽噎忽明忽暗。

虚影的轮廓开始变淡。

陆昭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欣慰，像老道士最后一次替他整理道袍时的温度。"我便将'原始魂契'的印记赠予你。"虚影抬手点在他眉心，一道暖流顺着识海往下钻，无数金色纹路在他脑海里铺陈开，"记住，真正的阴阳秩序，不该建立在压迫之上。"

"轰——"

殿外突然传来山崩似的轰鸣。

陆昭的盲眼被震得发酸，隐约"看"见无数怨气黑雾裹着刀刃，正顺着门缝往里钻。

影渡的冷笑混在黑雾里："陆昭，你以为能逃得过？"

玄衣老者猛地拽起他胳膊："走！

去后殿！"阿莲抹了把眼泪，攥住他另一只手，少女的掌心全是汗，"陆大哥，我帮你指路！"

陆昭却站着没动。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墙上那道淡青色的原始魂契。

纹路顺着他的指尖亮起微光，像星星落进了水潭。

虚影的声音还在识海里回响，而他的破妄瞳正清晰"看"见，这面墙上的每道砖缝里，都藏着半枚菱形玉珏的刻痕——和他怀里的符片严丝合缝。

"走！"玄衣老者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昭这才收回手，任由两人拽着往殿后跑。

身后传来影渡的怒喝，还有虚影残留的梵唱，混着他心跳如擂的声音。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符片，又摸了摸眉心还在发烫的印记——那些藏在砖缝里的玉珏刻痕，或许能解开更多秘密。

而此刻，古殿墙上那道原始魂契的光纹，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渗入青砖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