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玄门破关

青河镇老宅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冷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

我扶着炕沿起身，腰间结痂的蛇盘疮扯得生疼。李秀兰赶紧将铜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迎向门口那个身着月白斗篷的身影："雨晨来了？快上炕暖和暖和！"

少女摘下斗篷，乌发如瀑垂落肩头。鹅蛋脸上一双杏眼波光流转，眉间朱砂痣红得像滴凝固的血。

当她的目光扫过我时，我突然感觉后颈汗毛倒竖——那双眼睛深处，仿佛藏着两团幽绿的火焰。

"这是我外甥女何雨晨。"白仙姑擦拭着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别看才二十岁，在青河地界，她的'胡家堂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她压低声音："不过她家老仙脾气暴，待会千万别乱说话。"

李雯雯攥着我的衣角，指尖微微发抖："清安哥，听说上个月有个混混不信邪，在她堂口闹事，当晚就......"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铜锣声打断，几个壮汉抬着雕花木箱进屋，箱盖掀开的刹那，金线绣着祥云纹的萨满服映入眼帘。

何雨晨褪去斗篷，露出内里的红色中衣。当她披上那件缀满铜铃的玄色法袍时，整个人气质骤变。

李雯雯凑近我耳边："这套衣服是她出师时，胡仙娘娘亲自赐的......"

话音未落，何雨晨己经系上九节铜链腰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声响，仿佛有无数小铃铛在齐声吟唱。

院子里，众人开始布置破关法坛。三丈见方的黄布上，用朱砂绘着八卦图，乾坎艮震西卦方位插着令旗，巽离坤兑西角压着铜镜。

沈玉娇的父亲捧着青铜七星斗，斗中装满五谷杂粮，米粒间还埋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

"看好了，这叫'西象锁魂阵'。"白仙姑用桃木剑指着法坛，"东方甲乙木，立青龙旗镇生门；南方丙丁火，燃朱雀烛照死门......"她突然转头看向我，"清安，去把那只芦花鸡抓来。"

那只足有三斤重的公鸡被红绳绑住双脚，尖喙不断啄着我的手背。

何雨晨在坛前点燃十三支香，青烟袅袅升起时，她突然将最后一支香斜插在香炉边缘："外香敬八方仙友，内香请本堂真神。"她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与方才判若两人。

沈玉娇抱着公鸡走上法坛，红绳一端系在她腕间，另一端缠在七星斗上。

何雨晨绕着法坛踱步，铜铃碰撞声越来越急，突然大喝一声："时辰己到！"二神李洪声猛地敲响羊皮鼓，节奏犹如暴雨打芭蕉。

"神鼓响，令旗扬，有请仙家下天堂！"李洪声的唱腔高亢激昂，鼓槌在鼓面上翻飞，"堂前无事不鸣鼓，今日特请真神降！"话音未落，何雨晨浑身剧烈颤抖，法袍上的铜铃发出刺耳轰鸣。

我揉了揉眼睛，恍惚间竟看见她身后浮现出巨大的狐影，九条尾巴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何方小辈在此聒噪？"何雨晨猛然抬头，眼神凌厉如刀。这声音竟不是她原本的嗓音，而是个粗粝的男声。

李洪声立刻躬身行礼："天霸教主恕罪！今日为沈家小妹破关，请您指点迷津！"

胡天霸冷哼一声，何雨晨的身体随着这声冷哼微微摇晃："此女命犯'白虎煞'，又有冤亲债主缠身。"他的目光扫过沈玉娇，后者怀中的公鸡突然发出惊恐的啼鸣，"寻常破关之法无用，须得'金鞍渡厄'！"

白仙姑闻言，立刻指挥众人抬来雕花太师椅："快，让玉娇骑'马'！"我看着沈玉娇在椅子上，两个壮汉抬起椅脚，这才明白所谓"骑马"竟是如此。可那"带马金童"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何雨晨突然指向我，眼中绿光大盛："你，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仙姑在我后背推了一把："别愣着，教主看上你是福气！"

我瘸着腿走到法坛边，白仙姑塞给我一根柳枝编的马鞭："待会随鼓点抽三下，喊'金童带马'即可。"

我握着马鞭的手沁出冷汗，看着何雨晨一步步走向东方生门。

李洪声的鼓声突然变得低沉："一拜东方青帝尊，青龙护佑破灾门！"

何雨晨对着令旗三叩九拜，沈玉娇被抬着跟在身后。当她们行至南方死门时，法坛上的蜡烛突然熄灭，阴风卷起黄布猎猎作响。

"不好！"白仙姑脸色骤变，"冤亲债主来了！"话音未落，沈玉娇怀中的公鸡突然挣脱束缚，对着虚空疯狂扑腾。

我看见虚空中浮现出无数苍白的手，正抓向沈玉娇的脚踝。

"金童带马！"何雨晨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慌忙挥出马鞭，柳枝抽打在虚空中发出清脆声响。

诡异的是，那些苍白的手在接触到鞭影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化作青烟消散。

法坛上的蜡烛突然重新亮起，何雨晨浑身浴血般通红，显然与邪祟经历了一场恶斗。她喘着粗气走向北方休门，每走一步，腰铃就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

当沈玉娇顺利通过最后一道关卡时，法坛西角的铜镜突然迸发出金光，将所有邪祟尽数驱散。

破关仪式结束时，何雨晨瘫倒在地，法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沈玉娇从椅子上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却难掩眼中的兴奋。

白仙姑擦去额头的汗水："多亏胡天霸教主亲自出马，否则今日......"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

我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月光下，一个骑着黑马的人影在远处徘徊，那人身披猩红斗篷，手中缰绳上的铜铃，竟与何雨晨法袍上的一模一样。腰间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