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烛影问魂

林媛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出租车的真皮座椅里，月白色旗袍的领口被她攥得发皱："真不让我上去？"车窗外，赵五爷那栋位于松花江畔的别墅像头蛰伏的巨兽，落地窗外的铁艺栏杆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宛如怪兽龇出的獠牙。

我把胡妈连夜准备的黑布包裹塞进她怀里，触到她小臂上细密的鸡皮疙瘩："李翠花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见着你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乱子。"

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玄关处悬挂的水晶灯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赵五爷的电动轮椅停在旋转楼梯下，轮椅扶手处缠着圈红绳，绳头系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身后站着的刀疤脸保安摘下墨镜，露出眼尾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去年在星月小馆，就是这道疤的主人把三箱茅台砸在我脚边。

书房比我想象中还要宽敞，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对着修剪成八卦形状的紫杉迷宫。赵五爷陷在真皮沙发里，盖在腿上的羊绒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我注意到他右手紧攥着枚墨玉扳指，扳指表面刻着模糊的蛇纹，那些纹路在烛火下竟像活物般缓缓蠕动。

"把窗帘拉上。"我从黑布包裹里取出三支白蜡，烛芯浸着暗红色的蜡油。刀疤脸刚拉动丝绒窗帘，中央空调就发出"咔哒"异响，出风口涌出的冷风带着股腥甜气，像极了青河镇城隍庙后那口枯井的味道。

白蜡点燃的瞬间，书房里的温度骤降十度。我数着烛火跳动的次数，当第七次爆灯花时，窗玻璃上突然凝起蛛网般的白霜。

"天法门，地法门......"招魂咒念到第三遍，烛火突然齐齐弯向书架角落——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个穿阴丹士林布褂的女人，齐耳短发下露出的脖颈青黑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赵五爷的轮椅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女人的鬼影，嘴角涎水顺着下巴滴在羊绒毯上。

我这才发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片暗青色胎记，形状恰似条盘曲的蟒蛇，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发烫。

"可是黄雅琴？"我把剪好的纸人放在盛满糯米的青花碗里，纸人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双臂平举的模样像极了城隍庙前的石狮子。

女人的鬼影晃了晃，露出左眼角那颗泪痣——去年在星月小馆，林媛喝多了趴在吧台上，我见过她哭花的眼线晕染出同样的形状。

"下世之人不管阳间事。"我用胡妈给的桃木签挑起黄表纸，"他己知错，你磨了三个月，也该......"

话未说完，女人的鬼影突然膨胀数倍，原本垂落的发丝间竟窜出无数吐着信子的蛇头，烛火"噗"地一声变成幽蓝色，映得满屋子家具都泛起鬼气。

赵五爷突然剧烈咳嗽，轮椅不受控制地撞向博古架。青瓷花瓶摔碎的巨响中，我看见他胸口盘着条碗口粗的黑斑蟒，蛇身缠绕处的羊绒毯正冒出缕缕青烟。"你到底伤过多少蛇？"

我抓起桌上的墨玉镇纸砸向供桌，镇纸触到桌面的瞬间，碗里的糯米突然变成血红色，"胡妈说过，杀业太重会招五灵反噬！"

"零三年在深圳开蛇宴馆......"赵五爷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唾沫星子混着黑血溅在地毯上，"每天活剐三百条......有次剥金环蛇，那蛇盯着我看......"

他话音未落，博古架上的相框纷纷坠落，所有玻璃碎片里都映出同个画面：无数蛇头在黑暗中攒动，蛇信子舔过镜头时留下湿滑的痕迹。

女人的鬼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那些从她发丝间钻出的蛇头突然集体转向我。

我慌忙展开胡妈写的表文，黄表纸刚离手就自动悬在半空，朱砂写的符文像活物般游动："今有阳人赵富贵，造杀业三千六百条，损阴德七百二十载......"

表文燃烧的灰烬飘到女人掌心，竟凝结成枚蛇鳞形状的玉坠，坠子中央嵌着粒暗红的血珠。

"她要你亲自去白狐岭放生。"我按住赵五爷剧烈颤抖的肩膀，触到他皮下如蛇信子般滑腻的触感，"以后每月初一十五吃素，再敢打林媛的主意，这玉坠就会嵌进你心脏。"

女人的鬼影渐渐透明，临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和林媛教训我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走出别墅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松花江面上弥漫着薄雾，远处隐约传来马嘶声。

我摸着后腰发烫的疤痕，想起胡妈说的"阴人借煞"——赵五爷手腕上的蛇形胎记，此刻竟和我后腰的疤痕一样，正发出淡淡的金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媛发来条语音，背景音里混着二神唱诵的调子："胡妈说苏雨晨在青河镇等你，她手里有能镇住蛇煞的铃铛。"

信息后面跟着个定位，正是上次林玉娇立堂口的那家"佛"字老店。

江风裹着水汽吹来，我抬头看见雾中隐约有个骑黑马的身影。

那人身披猩红斗篷，缰绳上的青铜铃铛声与我掌心的墨玉共振，发出的韵律竟和白仙姑做法时的神鼓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