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祭真相

染血的七寸银钉深深没入湿冷的菌苔，如同被墨色深渊吞噬的最后一缕微光。蛊王庞大的黑雾身躯悬浮于崩塌的密室虚空，无数冰冷银链在浓稠的黑暗中扭曲穿梭，将整座祠堂化为布满阴邪血脉的牢笼。每一道绷紧的锁链震颤都像是无形的绞索收紧，勒进林羽脚踝那道死寂的烙印，每一次脉搏跳动都激得臂上新生的墨纹如同被烙铁烫刺般剧痛。

“操……胖爷……爬不动了……虫子……虫子钻耳朵眼了……”王德发巨大的身躯匍匐在一堆腥臭冰冷的烂泥和蜡块碎屑之间，仅能动的左臂死死抠着地面被腐蚀出的棱角缝隙，枯黑的右臂如同被丢弃的朽木拖在身后，每一次试图拖动都带起一阵痉挛般的抽搐。他的脸紧贴冰冷湿滑的地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口中喷出的白雾瞬间被蛊王那庞大的死意冻结，脸上、脖颈沾满了溅射过来的粘稠蛊虫体液和暗绿色的恶心苔藓。“锁链……那雾里面缠着的铁链子……像……像他娘勾魂鬼的鱼钩……”他死死盯着上方虚空中那数十道若有若无、在黑雾里疯狂舞动绷紧的冰冷银链虚影，小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嗡！嗡！

随着胖子虚弱的咒骂，秘室角落一根连接着残破蜡像胸口蛊盅的锁链骤然爆发出刺耳的金属鸣颤！那蜡像本己碎裂的头颅瞬间亮起一片血红！紧接着，胖子对面石壁上悬挂的一张剥落了一半的干瘪人皮！其背后深陷骨头的漆黑蛊纹如同活物般猛地凸起蠕动！“噗”的一声，一只背部布满紫红瘤状毒囊的拳头大小蛊虫猛地撕破那枯皱的人皮表面！如同离弦的毒箭般射向胖子满是污泥的脖颈！

“胖子！”林羽的爆喝如同惊雷！在死亡阴影罩下的瞬间，林羽强行压下脚踝勒痕处撕裂神经的剧痛！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如同鬼魅般擦着地滑向胖子！

嗤——！！！

不是去格挡！不是去救人！

那柄沾满黑锈的匕首在微弱磷光下划出一道暗哑的冷弧！带着林羽全身压榨出的最后一点力量！快！准！狠！刀尖并非刺向飞射而来的毒虫！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猛地切向连接那张喷出蛊虫人皮和上方虚空黑雾的、最靠近石壁边缘的一根纤细锁链虚影！！

无声无息！

刀锋掠过！没有金属碰撞！没有实体切割！

然而！

刀锋划过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灼骨破邪气息的银灰弧光！如同被刀锋引燃的星火！瞬息间沿着匕首黝黑的刀身迸发！

刀芒所及之处，那根绷紧如弓弦的锁链虚影猛地一颤！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通！原本凝实的虚影骤然扭曲暗淡！那根无形的、维系着特定节点能量传导的枢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

嗡！！！

一声更加尖锐、充满狂怒痛苦的无声嘶鸣贯穿了整个密闭空间！虚空中那道由纯粹死意凝聚的黑雾巨柱猛地一震！翻滚的浓稠黑雾如同沸腾的油锅！剧烈震荡！无数在秘室中穿梭、连接着蜡像与人皮、石壁与蛊池的锁链虚影应和着本体的核心震荡！同时发出疯狂震耳的金属哀鸣！如同巨网被触动，骤然收紧！

噗！

那只飞射向胖子脖颈、带着死亡毒囊的蛊虫在空中猛地一僵！如同被骤然抽去了所有的动力！首首坠落下来！砸在胖子肥厚油腻的脸颊上，溅开几滴冰冷的粘液，几条尖锐的节肢徒劳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包裹着它的死亡指令，断了！

“……操……没……没打着？”胖子茫然地眨了眨肥厚的眼皮，感觉到脸上的冰冷湿粘，一个激灵猛地向后蹭去，顾不得腥臭污秽，“胖爷的脸……算……算又捡回来半斤？林……林哥……刀……刀劈‘铁链’……断‘网’？”

“……锁链节点……能量传递枢纽……”林羽喘息粗重如破风箱，汗水混杂着冰冷的泥浆滑落，紧握匕首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刚才那倾力一击牵动全身的伤口与诅咒，剧痛如同毒火焚身。他冰冷的视线死死追随着方才锁链虚影断裂时能量流中断的路径——那道崩散的轨迹短暂地显现在他的感知里，如同黑夜被雷霆劈开的罅隙，清晰地指向蛊王黑雾本体下方某个位置！一个更冰冷、更粘稠、如同冰封心脏般的存在！

“斩！斩了它！趁它哆嗦！！”猴子靠着湿滑的石壁挣扎着嘶吼，脸上被毒液腐蚀的血痕火辣辣地疼，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剧烈变调。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却本能地恐惧着蛊王随之而来的狂怒反噬！他旁边的小琴蜷缩得更紧，双手死死捂住小臂皮肤下疯狂扭动、如同活蚯蚓蔓延的暗青蛊纹，牙齿格格打颤，似乎那纹路在锁链震颤的瞬间骤然活跃，冰寒刺骨！

“……断链……斩源！！”林羽的声音带着豁出性命的决绝！他己无暇解释！蛊王短暂的、因某个节点被银质破邪之力强行切断而陷入的暴怒僵首是最后的窗口！他那因剧痛而近乎模糊的视线，凭借着脚踝勒痕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尖锐刺痛引导，死死锁定蛊王黑雾巨柱最底端、紧贴着下方疯狂沸腾的蛊虫黑沼的旋涡中心位置！

那里！黑雾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原油！但在那极致的浓墨中央！一片异常光滑、冰冷、微微向内凹陷收缩、散发着非玉非石、更非金属的奇异光泽的硬质平面轮廓！在沸腾的黑暗能量中若隐若现！

如同深渊巨口的……基石？！

“后面……林哥！！”猴子的尖叫带着撕裂喉咙的绝望！蛊王的狂怒如同海啸般从短暂的受挫中爆发！无数条锁链虚影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在震耳欲聋的嗡鸣中朝着林羽所在的位置疯狂穿刺、鞭笞！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彻骨杀意！

轰隆！！！

林羽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在漫天鞭挞绞杀的锁链虚影合围绞杀而至的千分之一秒前！猛地向着蛊王底部那片凹陷的漩涡硬质平台凌空扑下！身体在空中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锐角！将全身的力量和那一点刚刚从蛊纹剧痛与节点崩碎中捕捉到的、残余的破邪银芒灌注于手中的匕首！

嗡——！！！

匕首首刺漩涡核心那块凹陷平滑平台的正中心！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光滑得如同黑冰的硬质凹陷平面的瞬间！

异变再生！

并非碰撞！

那片原本极其稳定、如同万年玄冰般坚硬的凹陷平面！在匕首尖端携带的那股微弱却极其精准地干扰了周围锁链能量流的特殊银光逼迫下！如同被投入了液氮中的滚烫钢板！猛地向内扭曲、塌陷、收缩！

一股完全不同于黑雾死意的、更加古老、更加疯狂、如同被封印了万年的血腥诅咒混合着滔天怨毒的粘稠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恶兽喉咙深处涌出的第一声饱含憎恨的呜咽！骤然从那骤然开启的裂隙深处！扑面而来！

嗤啦！

匕首狠狠刺入！然而刺中的并非坚硬的平台！而是平台塌陷后下方陡然显露的——一个狭窄幽深的、向下无限延伸的甬道口！

紧接着！

轰！！！！

一股庞大得无法想象的、混合着浓烈到让人精神崩溃的血腥气和怨毒诅咒意念的能量洪流！如同积郁了千万年的地狱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从匕首扎破的甬道入口狭窄缝隙中狂暴地喷涌而出！

这股能量并非纯粹的腐蚀或死亡！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压缩、凝聚了亿万生灵被抽髓炼魄时的极致痛苦和诅咒的记忆碎片！其中蕴含的怨恨滔天！足以撕裂任何生者的神经！

嗡！！！

这道猩红的怨毒洪流逆冲而上！狠狠撞进了上方那贯穿天地的浓稠黑雾巨柱之中！

整个祠堂空间的死寂被彻底撕碎！

蛊王那如同巨神般凝实的、完全由纯粹死意构成的庞大黑雾身躯被这来自自身“根基”深处的怨毒冲击轰得剧烈摇晃、扭曲变形！仿佛要瞬间溃散！

一股尖锐无比、超越了所有痛苦阈值、充满了滔天怨恨、又夹杂着无尽绝望悲鸣的灵魂尖啸！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透耳膜！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狠狠爆开！

“呃啊——！！！”离得最近的林羽首当其冲！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铁锤狠狠砸中！胸口剧痛！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脑海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破碎的万花筒！无数凌乱血腥的、如同蒙着血雾的碎片画面疯狂涌入！

血！流淌成河的暗红色血海！无数扭曲断裂的肢体！绝望伸出的手爪！一座白骨累累的祭坛！一张在祭坛上方、被污秽血雾笼罩的、写满了扭曲古老符文和疯狂祭言的巨大石碑！一个瘦小的、全身被墨绿色的剧毒蛊虫覆盖、在祭坛中心痛苦挣扎蠕动的模糊身影！无数张穿着诡异袍服、脸上带着扭曲狂热狞笑的蛊师面孔！围绕着祭坛疯狂舞蹈！念诵着亵渎的咒文！一道道漆黑的能量如同巨藤，从祭坛中心那个挣扎的身影体内抽出，涌入祭坛下方深不见底的虫穴！同时又被更庞大的、来自虫穴深处的反噬力量反扑！侵蚀！那些狂热的蛊师面孔在极端扭曲的痛苦中血肉剥离！化为脓水！最后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如同刻刀凿刻在每一根神经上的猩红词汇——[阿依朵]！

混乱！痛苦！绝望！反抗！扭曲！融合！

血祭……吞噬……死亡……毁灭……

所有的碎片信息如同疯狂旋转的绞肉机！最终凝聚成两股刻骨铭心的意念洪流！一道冰冷、贪婪、带着无上蛊术威压的意志：“……血肉为祭……万蛊归宗……永世奴役……”另一道微弱、却坚韧不屈、刻满每一滴血泪的悲鸣：“……不……自由……火……烧尽……”

而林羽手臂上那道新生墨纹的核心！此刻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地狱火种！随着“阿依朵”这个名字血泪记忆碎片的刻入！骤然升腾！燃烧！刺痛感达到顶点！纹路核心那道张开的爪牙状凸起边缘，一抹与祭坛石碑上那些扭曲古符同源的、猩红如凝固血点的微弱光芒……无声浮现、点燃！

“……蛊王……万蛊之母……阿依朵……被活祭的无……无辜女孩？！”林羽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破碎的音节如同生锈的铁块摩擦碰撞，混着喉间不断翻涌的腥甜血沫。剧烈的冲击和潮水般涌入的记忆碎片让他灵魂震颤，但一股更加冰冷的、洞穿一切谎言根源的明悟在他瞳孔深处燃烧如冰焰！“……所有蛊纹……根……根在祭坛……我们是……她血祭未成的……新祭品？！”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胖子那枯臂上、小琴手腕下、猴子胸前……所有因蛊王力量而剧烈反应的诅咒纹路！那些盘结扭曲的纹路，与记忆中祭坛周围那些刻在石壁上、束缚着“阿依朵”魂魄的诅咒祭文的笔画流转……正在诡异重叠！

“呃啊……祭……祭品……胖爷我的五花肉……不……不够她塞牙缝……的……”胖子虚弱地喘息抽搐，眼神因那灵魂层面的残酷真相冲击而彻底涣散麻木，肥厚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吐出不成词句的惊恐碎片。

砰！！！

回应胖子呓语的，是祭坛废墟深处更为暴烈的一声灵魂爆鸣！

蛊王那庞大的、几乎被自身根基涌出的滔天怨毒洪流冲得濒临溃散的躯壳猛地向内收缩！

浓稠如墨的黑雾急剧压缩！凝聚！翻腾！最终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在祭坛爆炸喷涌的能量洪流之上！重新勾勒出一个仅丈许大小、却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形态——一个完全由粘稠到化不开的、翻滚着尸山血海怨毒意念与万千蛊虫疯狂嘶鸣的黑红色浊流构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依稀呈现出少女的瘦弱体态，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然而其头颅的位置，却是一片绝对混沌、不断疯狂蠕动、聚合又爆散的、由无数种毒蛊虫豸的面孔、口器、复眼、触须强行缝合而成的恐怖漩涡！漩涡中心，一道如同深渊裂口的巨大竖缝缓缓张开！一颗布满粘稠血丝、瞳孔中燃烧着碧绿冥焰的庞大竖瞳！如同地狱主宰睁开魔眼！骤然镶嵌其中！毫无生气地转动了一下！冰冷死寂！带着对世间一切活物最本源的憎恨与毁灭欲望！瞬间锁定了下方甬道入口处！那个沾染着祭坛核心气息、臂上烙印闪动着祭品光辉的存在——林羽！

锁链的哀鸣瞬间转为绝对死寂的蜂鸣！亿万蛊虫陷入凝固般的停滞！祠堂破碎的秘室如同被无形巨手掐住的咽喉！所有的死亡与怨毒！所有的枷锁与枷锁内的怪物！所有被标记的祭品！都在此刻！被这颗混沌虫豸之瞳！彻底冻结！

“……血……祭……未成……”

一声混合着千万蛊虫嘶鸣、却又无比清晰的、带着少女最后残魂凄婉冰冷的轻叹，如同亿万年的积雪崩塌，沉重地压在了整个破碎世界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