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嫁衣谜踪

耗子被洞穿的尸体悬挂在污黑霉烂的墙面上，胸前绽放的桃红胎记如同妖异的花朵，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那粗壮血绳如同贪婪的血管，深深扎入他的躯干，细微地搏动、吮吸，将残存的生命力抽干榨尽。

“……老子的五毒谱上……没……没这号血蛭祖宗……”王德发巨大的身躯死死抵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枯黑的右臂软塌塌垂着，沾满污血冷汗的肥脸上肌肉因极度的惊骇和愤怒剧烈抽搐。脖颈后方那枚滚烫灼痛的赤凤印记如同烙铁紧贴着神经。他瞪着小眼睛，死死盯着柜中那些盘曲蠕动、如同无数巨蟒褪下的湿滑血绳尸蜕，声音嘶哑带着破音：“抽髓扒皮还要盖金印？！死倒贴的买卖胖爷我祖坟上都嫌寒碜！”

“铃铛……是标记！被砸中就……就是候补新娘？！”猴子捂着太阳穴那处还在隐隐灼痛的扭曲血印，声音抖得不成调子。他踉跄着退后两步，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在粘满污秽的墙面和悬挂的尸身之间扫视，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新的铃铛破空袭来。

“……绳子……活了……”小琴蜷缩在过道冰冷潮湿的墙角，冰凉的手指死死抱着头，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她左手背上那个精巧如盘扣的猩红印记如同活物般隐隐脉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小臂深处一阵冰寒刺骨的剧痛。巨大的恐惧让她喉咙发紧，只能发出细微的、如同窒息般的呜咽。

林羽背靠着爬满厚厚污绿苔藓和暗红血痂的冰冷墙壁，脸颊左侧那道陈旧伤疤上新烙的“婚契”二字，如同滚烫的锁链紧贴着皮肉。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像是把烧红的铁刺更深地扎入骨髓。他强忍着体内冰火剧毒撕裂般的翻搅和诅咒带来的双重剧痛，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烧红的炭块，锐利地扫过柜中那堆盘绕纠缠、不断搏动收缩的暗红血绳尸蜕！

目标！不是绳索本身！

是绳索最里层、被无数蠕动血绳蛇蜕反复挤压摩擦覆盖、几乎无法看清的一片巨大阴影！

那阴影的边缘，似乎并非柜壁。而是……某种更巨大、更沉重的东西！

林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上前一步！身体因剧痛而摇晃，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的左腿如同攻城槌，拼着骨骼肌腱被撕裂的剧痛，狠狠踹向腐朽木柜外侧一根早己摇摇欲坠的、布满霉斑的支撑木架！

轰！

本就朽烂不堪的木架在巨大的力量下应声碎裂！半截烂木带着厚厚的积尘轰然断裂砸落！

哗啦——！！

如同崩塌的雪山！柜子深处那堆盘绕蠕动、堆积如山的暗红血绳如同被瞬间抽去基座的沙塔！大团大团的粘稠血绳尸蜕沿着砸开的缺口边缘向外倾泻、流淌、滚落！

腥臭扑鼻的、混合着粘稠尸油和浓重血腥味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狭窄过道！

胖子被浓烈的恶臭呛得连打两个干呕，捂着肥厚的肚子连连后退。猴子也捂住了口鼻，满脸惊恐。

当最后几股血绳滑落地面，发出粘腻沉闷的声响后。

柜子底部被彻底清理出来，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并非柜板！

而是一件！

巨大！厚重！沉重得如同浸透血水的整块钢板！

被无数血绳长年累月缠绕覆盖而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诡异的暗红色泽！

整件巨大的衣物如同被强行折叠压缩的红色钢板，平铺在柜子深处！边缘线条极其僵硬，褶皱如同凝固干涸的血痂。

这……是一件大得离谱的！嫁衣！

它由无数层早己看不出原本色泽的、厚重挺刮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硬质丝绸层层叠加缝制而成！

在柜中湿冷环境和血绳尸蜕长年包裹挤压下，布料呈现出一种非皮非革的诡异质感！仿佛无数张被强行压扁鞣制的人皮拼接而成！表面密布着虬结盘错的、如同巨大伤疤愈合后的狰狞深褐色缝线和无数被暴力撕扯开、又被粗劣缝补的裂口！

但真正让林羽瞳孔骤然收缩的是！

在这件沉重如尸衣的巨大嫁衣胸腹位置！

无数道粗野撕裂又胡乱缝合的巨大裂口之间！

没有被完全覆盖的零散缝隙里！

赫然！

密密麻麻！绣满了东西！

不是喜字！不是祥云！更不是金线盘绕的龙凤！

而是一幅幅极其精巧、却显得异常破碎凌乱、如同被疯子裁剪过又强行缝合在一起的——闺阁刺绣残片！

林羽不顾脚下粘稠滑腻蠕动的血绳尸蜕碎块，猛地半跪下！沾满污血泥泞的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粗鲁却又精准地扒开那件沉重如裹尸袋的嫁衣胸前几道被血污浸透的裂口边缘！借着猴子颤抖着重新擦亮、豆大的火苗微光！

一片混乱、虬结、染着漆黑血污的丝线纠缠的缝隙中！

几块勉强残留着原样的小幅刺绣残片显露出来！

第一块碎片！

寥寥十几针极其精致雅淡的、仿佛带着温婉书卷气息的青色丝线！极其克制地勾勒出几片破碎梅花的轮廓！枝干用淡墨绿的丝线极其雅致地扫出！清雅孤傲！带着拒人千里的风骨！

但！

整片淡雅清逸的梅枝残片边缘！被大片大片浓稠发黑、如同干涸凝固多时的污浊血痂粗暴覆盖！猩红刺眼的粗大针脚如同爬满尸体的蜈蚣！蛮横地缝纫覆盖其上！将那股清雅之气硬生生扼杀！只留下边缘几片孤零零的、沾染血污的梅瓣挣扎显露！

“哟！这土匪新娘子还懂梅妻鹤子？！针线活跟胖爷我的切菜板刀工有得一拼！”胖子捂着还灼痛的后颈，小眼睛勉强凑近，嘴里习惯性地挤出不着调的点评，试图驱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林羽没理会胖子的话，手指带着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猛地抓住一块沉重的、被血污粘在一起的裙摆裂口！向侧面狠狠一撕！

嗤啦！

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大片被血痂和污垢层层糊死的裙摆裂口被强行撕开！

一片更大些！但也更残破、被暴力撕扯的更加严重的刺绣残片暴露在微光下！

这幅图景依稀可见是书房一角！精细的灰蓝丝线绣出半卷摊开的书册！书页甚至用极细的金线微微勾勒出几行墨字虚影！一股浓郁的书卷气仿佛穿透血污扑面而来！

然而！

整幅雅致的书房一角刺绣！被数道触目惊心的、如同巨大野兽爪子撕过的狰狞裂痕彻底撕裂！撕裂处！无数根染着黑紫色污血的、粗如钢针的怪异线头如同缝合尸体的粗糙缝合线，从撕裂处两端疯狂地探出、缠结！将那破碎的意境硬生生撕成破布！更有一条如同被浸透墨汁画上去的、扭曲狰狞的巨大黑色污痕！如同野兽的爪印！狠狠践踏在那半卷书册之上！将其彻底污毁！

“……拿……拿铁钩子……劈了人家书房？”猴子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对“抢亲”的理解，更像是纯粹的泄愤与毁灭。

“……书……绣书卷……”小琴失神地低语，冰凉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沾满污泥的衣角。眼前那被暴力摧毁的清雅书房绣片，刺得她心里针扎般难受。

林羽的喘息更加粗重，额角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滑落，体内毒素的冲突加剧，每一次心跳都带起胸腔深处的撕裂感。但他的动作毫不停顿！沾满血污的手指猛地抠向嫁衣肩头位置被血痂糊死的硬挺盘扣！

指甲刮擦着凝固的污血层，刺鼻的铁锈腥气灌入鼻腔！随着最后一块粘连的血痂被刮开！

两行极其微小、却刺目欲裂！用如同淬了剧毒、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诡异丝线！如同被刻刀狠狠划在精铁上！深深绣入嫁衣硬挺肩头材料内部的蝇头血字！暴露在摇曳的微光下！

笔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几乎能闻到的泪意与绝望！

永定府苏氏 晚莹

壬寅年仲夏 于琅琊小筑焚香净手绣梅习字自娱

旁边！紧挨着这滴血般刺痛人眼的、如同灵魂自述的细小字迹！

一道更大、更蛮横、如同恶鬼獠牙啃噬留下的撕裂豁口！赫然撕开了这最后的自证！

豁口边缘！用一种腥臊刺鼻、粗劣如同野猪鬃毛的深褐色“丝线”！歪歪扭扭！力透布背！绣着另一行更加粗大、如同判决烙印般的凶残字迹！

土匪寨二当家刘黑虎抢为压寨夫人！

大帅贺天寿之命！冥婚正典！封尸配享！

“……琅琊……琅琊小筑？！”小琴如同被雷击中，眼睛死死盯着那娟秀字体中透出的“焚香净手”、“习字自娱”，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混着脸上的污迹滚落，“她……她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不是……不是自愿的？！”

“……永定府苏晚莹……是被抢去的！”猴子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混乱。那土匪寨头子的名号和“大帅”二字，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心头。

“狗日的！抢亲刨坟拆房子？！还他妈盖什么大帅的官戳？！”胖子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小眼睛瞬间瞪得血红，巨大的愤怒甚至暂时压过了脖颈烙印的剧痛和骨子里的恐惧，“刨绝户坟踹寡妇门生儿子没py的勾当！胖爷我还嫌脏手！这帮龟孙子是……是土匪还是刨坟的野狗？！连棺材本都不放过？！”

“……土匪寨……冥婚……大帅封尸……命令……配享……”林羽的声音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年积雪的重压，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行血迹斑斑的宣告，胸口剧烈的起伏牵动着脸颊灼痛的“婚契”烙印。“把活生生的人……拖进死棺材里……贴上封条……跟一群豺狼拜堂……这就是……朱家老狗发婚书的……好亲事！”愤怒如同熔岩，在他嘶哑的喉咙里翻滚，带着撕裂腐朽棺板的锐利！

仿佛被这句如同诅咒般的洞穿彻底激怒！

轰隆！

整座阴冷死寂的绣楼！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自地下最深处猛地爆发出一阵足以震碎耳膜的剧颤！

咔啦啦——！！！

众人立足的地板猛烈摇晃！如同沸腾的油锅！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饥饿的蛛网瞬间爬满了腐朽的木料表面！裂缝深处！浓稠得发黑的污浊血浆如同被强行压榨的脏器汁液！猛烈地向上喷涌！飞溅！

噗噗噗噗！

墙壁！楼梯！天花板的角落！那贴满了、画满了的巨大滴血“囍”字所在！

如同被无形的血包瞬间胀破！

无数个巨大的“囍”字！

每一个猩红扭曲的字迹！

如同被捅破的动脉血囊！猛地爆开！喷射出大股大股浓烈刺鼻、滚烫粘稠的新鲜血液！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向下泼洒流淌！染红了早己被污血覆盖的墙皮！浸透了朽烂的楼梯！积满了脚下迅速扩大的血泊！

刺鼻的血腥味浓度瞬间提升百倍！浓烈到令人窒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血块！

“……血……全是血！墙……墙在吐血！”猴子被溅了一身粘腻的血点，惊恐地用手去抹脸上的污血，声音彻底变了调。

“哇——！”小琴再也忍受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浆和胃液滚滚而下。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剧烈恶心让她如同脱水般剧烈颤抖。

“……朱家老狗的绣楼……泄……泄洪了？！”胖子庞大的身躯在剧烈摇晃的地板上东倒西歪，脚下滑腻的血浆让他如同在滚油锅里跳舞，枯黑的右臂徒劳地乱挥，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体。

而就在这如同炼狱血池的骇人景象中！

那凄厉！扭曲！饱含着无限痛苦、绝望与无边怨恨的哭嫁歌声！如同被注入了无数道新鲜的、滚烫的怨毒灵魂！

猛地！

拔高！

穿透！撕裂！

那声音不再仅仅是环绕！它像是从每一寸浸透鲜血的木板深处！每一块剥离的墙皮后面！每一滴飞溅的血珠核心！

爆裂般轰然冲出！

汇聚成一道足以震碎空间的、如同亿万冤魂同时尖啸的！

女声哭嚎风暴！

音波化为有形！裹挟着浓烈的血雾腥风！狠狠撞击在每个人脆弱的耳膜和剧烈震颤的神经之上！

“……呜呜呜啊——！！！放过我——！！！爹——娘——救救我——！！！”

声音中的绝望凄楚穿透了所有的恐怖杂音，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锥，狠狠扎入每个人的心脏深处！

嗡——！！！

伴随着这如同灭世悲啼的尖啸！

绣楼扭曲变形！

脚下的木板如同浸透了鲜血的巨兽皮肤！正在疯狂地抽搐！扭曲！鼓起又塌陷！

头顶倾斜的屋顶开始缓慢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向下弯曲！压迫！

楼梯扶手如同溶化的蜡烛！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流淌滴落！拉长出怪异的弧形！

整个空间！

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巨大的、沾满腐血的手掌攥在手心！正在被疯狂地揉捏、挤压、扭曲变形！

无数被撕裂的巨大“囍”字碎块！混合着流淌的粘稠血浆！在扭曲的空间褶皱中！疯狂地上下颠倒！左右翻转！如同无数只巨大的、淌着血泪的破碎眼珠！死死锁定了空间中每一个渺小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