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窥天遗祸·温氏铸镜录

二、天机

"老爷！宫里的轿子到角门了！"老家仆撞开石门时，秘库顶部的洪武铜镜突然映出百年前场景：鲁荒王朱檀手握同样的镜胚，七窍流血倒在丹炉旁。

"咱家可是带着贵妃娘娘的星图来的。"太监总管踢开脚边的鎏金镜架，孔雀补子上的银线在镜光中泛着冷光。他身后八名东厂番子抬着的檀木匣里，三百六十面水晶镜拼成的浑天仪正在缓缓转动。

温承宗盯着浑天仪中心那枚红丸，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镜阵感应到异物入侵，墙壁上的镇龙镜突然射出金光，将红丸投影在秘库顶部的星宿图上。当金光扫过"心宿二"时，原本赤红的星位竟变成诡异的靛蓝色。

"温大人应该认得这是泰昌爷要服的金丹吧？"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镜阵中折射出多重回音，"三日前星象有异，贵妃娘娘需要您用窥天镜......修正一下天机。"

秘库忽然剧烈震动，洪武铜镜中传来朱檀凄厉的哀嚎。温承宗瞥见鸿鸣缩在窑炉后的身影，喉结滚动着咽下真相——所谓红丸，分明是用黑眚血混合辰砂炼制的阴毒之物。

当太监将水晶刀抵在鸿鸣颈间时，温承宗突然大笑起来。他挥袖扫落案上七代先祖的铸镜牌位，袖中暗藏的磁石引得所有铜镜转向浑天仪。三百六十道镜光聚焦红丸的刹那，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枚丹药在金光中化作青烟。

"回去告诉郑娘娘，"温承宗将磁石拍进洪武铜镜的云纹凹槽，"温氏镜术只映天道，不照人心。"

三、镜示

次日寅时，铸镜窑炉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铸镜局高墙，温承宗抓起景德镇御窑特供的水晶砂，砂粒在指尖折射出七彩碎光。这是用《天工开物》记载的"水澄法"提纯的顶级石英，本该熔作窥天镜的星轨镀层，此刻却被他决然撒入窑炉。火焰轰然窜起七色，吞没了《镜史》中"镜噬"禁篇——纸页上鲁荒王朱檀的画像在烈焰中扭曲，竟与昨夜红丸幻化的帝星衰相重合。

"刺啦——"

秘库西墙的镇龙镜突然裂开蛛网纹，镜背鎏金的蟠龙逆鳞处渗出粘稠黑血。温承宗知道这是镜灵最后的忠告：龙血渗三寸则大限至。他拽过鸿鸣颤抖的小手按在窑壁，炉内翻涌的铜汁正将双凤镜胚烧得透明，一组血色算筹穿透三尺窑砖灼在孩子掌心——"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正是《宣德历》推演中荧惑犯舆鬼的凶日！

"记住这数字，要刻进骨血！"温承宗掰开儿子五指，在孩童掌心复刻镜胚纹路。他又一次瞥见铜镜映出自己的面容：镜中自己己是耄耋老叟，鹤发间缠绕着鲁荒王墓出土的镇魂锁链，而镜外双手却还留着前日打磨镜胚的朱砂痕迹。这是镜噬反噬的具象，昭示着魂魄正被拖入镜廊。

"砰！"

秘库外的洪武铜镜轰然炸裂。温承宗咬破舌尖，将混着黑血的铜镜密钥塞进儿子衣襟——钥匙顶端螭虎纹竟与鸿鸣掌心血痕严丝合缝。最后一刻，他听见东厂番子用黑眚血浇刃的嘶响，那是用嘉靖朝"红铅案"死者颅骨炼制的破煞邪术，刀刃划过镜面时的尖啸，恰如百年前鲁荒王朱檀被镜噬蚕魂时的哀嚎！

秘库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镜面破碎声，温承宗知道，那些用黑眚血开刃的破煞镜，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