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微光与剧变

做完这一切，陈默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发电机外壳。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鬓角滚落，浸透了本就湿透的衣领。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设备维护间里，只剩下柴油发电机那单调沉闷的“哒哒”轰鸣，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守在苏宛身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用冰冷的湿布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将那可怕的高热压下去一点点；眼睛则死死盯着她小腿上的伤口和那搏动的菌丝，以及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液体，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物的力量开始显现，也许是葡萄糖终于为这濒临枯竭的身体注入了些许能量。陈默感觉到手下擦拭的皮肤温度似乎不再那么灼手，苏宛那急促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稍微平缓、深沉了一些。这微小的变化让陈默几乎停滞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希望的火苗似乎摇曳着亮起了一瞬。

然而，当他急切地将目光投向那致命的伤口时，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那蛛网般蔓延的青紫色纹路并未消退半分！皮肉下搏动的暗紫色菌丝，反而似乎因为某种刺激，搏动得更加有力、更加…活跃了？它们像在嘲笑药物的无力，在苏宛的血肉中更深地扎根、扩张！

就在陈默几乎要被这绝望的发现击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湿布拧断时——

苏宛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开始剧烈地、无规律地颤动！一次，两次……频率越来越快！仿佛灵魂在黑暗的深渊中拼命挣扎！接着，在陈默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双紧闭的眼睛，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眸，即使在病痛的折磨和极度的虚弱下，依旧保留着知性的轮廓和清澈的底色。然而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茫然的、深不见底的混沌，如同溺水者初离水面的空洞。她的视线毫无目的地、缓慢地扫过设备维护间昏暗的、布满粗大管线与锈迹的天花板，掠过那些沉默的钢铁机器，最终……茫然地落在了陈默那张布满油污、汗水、疲惫和紧张的脸上。

短暂的、死寂般的失焦后，那双茫然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巨大的、纯粹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瞬间吞噬了她眼中所有的迷茫！

“啊——！”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尖叫从她干裂的嘴唇中迸出！她猛地挣扎起来，身体如同受惊的虾米般向后蜷缩，输液的手臂差点挣脱针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充满惊恐的呜咽，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别…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它…它失控了！放开我！”她的声音破碎、微弱，却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崩溃感，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浓烈的负罪感？

“冷静！苏宛博士！看着我！”陈默反应极快，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她试图挣脱的手臂（防止针头被扯掉），右手用力但克制地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锚定风暴中的小船：“我是陈默！不是怪物！你在深岩站！很安全！是我把你从溶洞边救回来的！看着我！”

“深…深岩站…”这个名字如同魔咒，瞬间刺穿了苏宛混乱的恐惧屏障。她的眼神剧烈地波动着，巨大的痛苦和更深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不！不！它还在！它没死！它无处不在！它在听！它在看！它在……”

她惊恐地转动眼珠，死死盯向维护间角落的阴影、通风口的格栅，仿佛那里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恶魔，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泪水决堤般涌出。

“它？G型菌株？”陈默毫不避讳，首接点破了那个恐怖的名字，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双眼，试图将她从崩溃的悬崖边拉回，“我知道它！我下到了B-2层！我看到了你们的研究日志！我知道它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