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烬锁重楼（上）

黑暗。

浓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刺激着脆弱的鼻腔和喉咙。空气冰冷、潮湿、凝滞，像沉入深海的棺椁。

苏砚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手臂的伤口，被粗暴拖拽时撞到的肩膀和后背，还有胸腔深处那如同被钝器反复捶打般的闷痛。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沉浮浮。傅夫人那张因恐慌而扭曲的、充满杀意的脸，保镖冰冷无情的拖拽，还有那扇在她眼前轰然关闭的、如同地狱之门的厚重铁门……这些画面如同噩梦的碎片，反复切割着她残存的理智。

孩子……傅烬寒……“星烬”……傅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混乱的大脑中冲撞。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她死死禁锢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

“咳……咳咳咳……”

一阵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再次猛烈袭来！这咳嗽来得如此凶猛，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蜷缩成更紧的一团，身体剧烈地痉挛！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气息再也无法压制！

“噗——！”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再次冲破喉咙的封锁，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黑暗中，她甚至能听到那粘稠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又咳血了。

苏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咳血的痛苦，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尘埃落定的绝望。这具身体……真的到极限了。傅夫人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她只需要把她扔在这里，像扔掉一件垃圾，静静等待死亡降临就足够了。

也好。

她疲惫地闭上眼，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边的黑暗深渊缓缓坠落。或许……这样就能解脱了。不用再背负沉重的秘密，不用再面对傅烬寒醒来后可能的质问或……更深的伤痛，也不用再在傅夫人那冰冷的杀意下挣扎……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死寂放大了无数倍的金属摩擦声，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星微弱火花，骤然刺破了她混沌的意识！

声音……来自头顶斜上方？

苏砚猛地睁开眼！尽管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但她的听觉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

是老鼠？是风吹动什么？还是……幻觉？

死寂重新笼罩。刚才那声轻响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苏砚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紧绷起来，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她与外界一切联系的铁门！

时间在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沉重得令人窒息。

“咔哒……咔……”

又一声！比刚才更清晰！是金属锁舌被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拨动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在开锁？！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瞬间攫住了苏砚！她不知道外面是谁！是周蔓？还是……傅夫人派来“处理”她的人？无论是谁，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只能狼狈地朝着铁门的方向艰难地挪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咔哒……咔……嚓……”

锁舌拨动的声音持续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某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终于！

“嘎吱——！”

一声沉重而滞涩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如同天堂的缝隙，瞬间刺破了地下室的绝对黑暗！光线来自门外走廊昏暗的壁灯，并不强烈，但对于在黑暗中待了不知多久的苏砚来说，却刺得她眼睛生疼，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光线，透过朦胧的泪眼和指缝，她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进了门内，并迅速将铁门在身后虚掩上，只留下那道微弱的光缝。

光线勾勒出那个身影的轮廓。

是周蔓！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只是脸色在昏暗中显得异常苍白，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丝决绝。她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有一支小巧的、散发着冷白光束的微型强光手电。

“苏小姐！”周蔓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几步冲到苏砚身边蹲下。手电光束落在苏砚惨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上和身上，周蔓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你……”

“你……为什么……”苏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她看着周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警惕和困惑。傅夫人的心腹……为什么会冒险来救她？

“没时间解释了！”周蔓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傅夫人……她要对你下手！就在今晚！她等不及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苏砚脚底板窜遍全身！果然！

“听着！”周蔓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苏砚，“我只有一次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机会！老宅的安保系统我己经做了临时干扰，但时间有限！后门通往花园的小径，我己经清掉了守卫，但监控最多只有五分钟盲区！”

她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苏砚冰冷的手里——那是一把样式极其古老、沉甸甸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触手冰凉。

“拿着这个！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径一首跑！穿过蔷薇拱门，尽头有一间废弃的花匠工具房！钥匙能打开工具房角落一个嵌进地下的、非常不起眼的旧工具箱！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