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府惊雷

黑暗，粘稠而冰冷。

温晚凝的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之底，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撕裂般的头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残存的感知。偶尔，一丝微弱的光亮或模糊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黑暗，带来短暂的、如同隔世的恍惚。

她似乎感觉到身体的颠簸，冰冷的风掠过脸颊，还有……一个宽阔却异常紧绷、带着浓重血腥和药味的怀抱。那怀抱将她死死禁锢，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守护，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坠入永恒的虚无。

“……王爷！王妃和温公子……”

“……撑住！开府门！”

“……太医！快传太医！”

“……封锁消息！擅闯者杀无赦！”

断断续续的、带着惊惶与杀伐的嘶吼声，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是李岩？还有……萧绝那沙哑到极致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命令？

王府……回来了吗？

大哥……萧绝……他们怎么样了？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挣扎，想呼喊，意识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沉向更深的黑暗。

……

靖王府，揽月阁。

曾经清雅精致的院落，此刻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药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所有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精锐的黑云骑亲卫如同沉默的雕像，披甲执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揽月阁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杀气几乎冻结了空气。空气中，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从内室传出的、极力压制的痛苦闷哼。

内室。

温晚凝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脸色苍白如雪，唇色淡得几乎透明，长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萧绝那件染血的玄色外袍依旧盖在她身上，衬得她越发单薄脆弱。床边，王府医术最高明的张太医正满头大汗地诊脉，手指搭在她纤细的腕上，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屏风之外。

萧绝半倚在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圈椅中。他换下了那身被血浸透的劲装，只着一件素白的中衣，心口和右胸的伤口被层层细布紧紧包裹，却依旧有暗红的血渍在缓慢洇透。他的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唇色淡紫，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

然而，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冰冷、深不见底，没有丝毫重伤后的萎靡，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生杀予夺的、令人胆寒的威压！他面前，跪着以管家福伯为首的一众王府核心管事和内院掌事嬷嬷，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说。”萧绝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沙哑，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本王昏迷这几日，王府内外，所有异常。事无巨细，说。”

福伯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明鉴！老奴……老奴该死！王妃封锁王府后，老奴等谨遵王妃严令，不敢有丝毫懈怠！门户落闸，内外隔绝，所有采买皆由黑云骑亲卫持王妃手令执行，绝无外人能随意进出！府中下人，也由李统领带人反复筛查过数遍，揪出几个……几个与揽月阁柳氏有染、传递消息的，己……己按府规处置了……”

“就这些？”萧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同实质般扫过众人。

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哆嗦着补充：“回……回王爷……还……还有一事……小的……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是济世堂那边……”管事声音发颤，“王妃……王妃那日清晨亲自带人去了济世堂后巷……之后不久……济世堂就……就燃起了大火！烧……烧成了白地！小的……小的只是听巡城的兄弟提了一嘴……说……说里面抬出了好几具焦尸……其中一具……像是……像是济世堂的大掌柜……”

济世堂大火！大掌柜焦尸！

萧绝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莫七杀灭口！动作果然够快！

“还有吗？”他追问，目光如电。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再无其他异常。

萧绝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即日起，王府戒严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门户，增派双倍守卫，弓弩上弦，火油备齐。飞鸽传书城外大营，调‘黑云骑’副统领赵擎，率三百精锐，着便装，分批次秘密入城，听候调遣。府中所有下人，包括你们，”他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再筛一遍！凡有可疑，或与柳氏、济世堂有丝毫牵连者，无论身份，就地格杀！”

“是！谨遵王爷令！”众人如蒙大赦，又惊又惧，连忙叩首领命，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萧绝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王爷……”李岩从内室转出，他身上也缠着绷带，脸色青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张太医说……王妃是精神力透支过度，心神巨创，加上体内剧毒虽被强行平衡，但根基受损严重……需要静养，何时能醒……难说。温公子他……”李岩的声音低沉下去，“外伤溃烂，毒入膏肓，心脉微弱……若非……若非那邪鼎最后反噬时似乎抽走了部分控制他的邪力，恐怕……己经……张太医说，只能尽力用参汤吊着命，但……恐怕撑不过三日……”

三日……

萧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撑着圈椅扶手，极其缓慢地站起身，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后背。

“带本王……去看温珩。”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隔壁的暖阁被临时布置成了病房。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源自生命枯竭的腐朽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温珩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只露出一张灰败、毫无生气的脸。曾经俊朗的轮廓早己被非人的折磨扭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同风中残烛。

萧绝走到榻边，目光沉沉地落在温珩脸上。这张脸，承载着温晚凝所有的痛苦和希望，也承载着莫七杀最恶毒的诅咒。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缓缓掀开了温珩身上的锦被一角。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萧绝和李岩都倒吸一口凉气！

温珩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陈旧鞭痕、烙铁印和刀伤！许多伤口己经溃烂流脓，散发着恶臭。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心口位置——那里没有明显的伤口，皮肤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灼烧！而在那暗红区域的中心，一个用极其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线条刺成的图案，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那图案——赫然是一只线条简练、尾钩高翘、栩栩如生的蝎子！与蝎纹铜牌、毒心钥地图上的蝎子标记一模一样！只是这只蝎子的眼睛，是用两点幽暗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墨色点成！

【物品扫描：活体精神烙印】

【形态：沙狐部落祭纹（变异）】

【核心：莫七杀本源精神印记（微弱活性）】

【功能：精神控制节点/生命监控/能量汲取】

【关联性：与邪鼎波动同源！与温珩最后精神冲击残留吻合！】

沙狐部落祭纹！莫七杀的本源精神烙印！

这就是温珩被控制、被汲取生命力的根源！也是他能感应到邪鼎、最后爆发出精神冲击的原因！

萧绝的指尖，带着冰冷的杀意，缓缓抚过那狰狞的蝎纹烙印。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烙印中心那两点幽暗墨色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两点墨色仿佛被激活，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一股冰冷、邪恶、充满无尽恶毒和窥视感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毒刺，猛地顺着萧绝的指尖，刺向他的脑海！

“呃！”萧绝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闪过无数扭曲的毒虫幻影和莫七杀那如同毒蛇般的狞笑！心口被压制的剧毒仿佛受到刺激，猛地一阵翻腾！

“王爷！”李岩大惊，立刻上前扶住萧绝摇晃的身体。

萧绝猛地抽回手，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中的幻象，死死盯着温珩心口那两点缓缓熄灭的幽暗墨色。

莫七杀！他果然还在看着！通过这烙印！

“拿……金针来！”萧绝的声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冰冷杀意。他要封住这烙印！隔绝莫七杀的窥视！

李岩立刻取来张太医留下的金针包。萧绝忍着剧痛，深吸一口气，指尖捻起三根细如牛毛的金针。他的动作因重伤而有些颤抖，但落针的位置却精准无比！

“噗！噗！噗！”

三根金针，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温珩心口蝎纹烙印周围的三处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金针刺入的刹那！

温珩心口那两点幽暗墨色如同被激怒般，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幽光！一股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萧绝的识海！同时，温珩那原本死寂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灰败的脸上涌起一股极其不正常的潮红！

“噗——！”萧绝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警告！目标遭受高强度精神反噬！】

【毒素平衡剧烈波动！生命倒计时：10时辰50分！】

【警告：宿主生命同步濒危！】

“王爷！”李岩肝胆俱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哥……不要……！”

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惊恐的呼唤，猛地从隔壁内室传来！

是温晚凝！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