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

养灵人乃是处于正邪之间的存在，擅长饲养通灵之物。

“养灵人...”

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九渊与夏青璇绝望的心湖中激起最后一丝希望的涟漪，却又迅速被更深沉的迷雾吞没。

“周先生，您可知何处能寻？”

夏青璇的声音带着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颤抖，双臂无意识地将怀中冰冷龟裂的瓷偶箍得更紧，仿佛那是她仅存的世界。

周正缓缓摇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对渺茫前路的沉重。

“此道诡秘，传承近乎断绝。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或隐于市井，或藏于荒山，踪迹难寻，更需...莫大的机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九渊因失血和反噬而蜡黄的脸色，以及夏青璇魂力透支后摇摇欲坠的身形。

“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魂体，延缓邪气彻底侵蚀心魄。”

“你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意有所指地望向远处依旧被淡金色能量护罩笼罩、裂缝虽己弥合但阴气仍未散尽的槐树林方向，以及更远处城市轮廓中闪烁的警灯。

“今日之事，动静太大。”

“打更人能暂时压下明面上的消息，但各方暗处的眼睛不会瞎。”

“这灵童的存在，还有你们的手段...瞒不住了。”

“继续留在城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更会刺激他魂内的凶性。”

林九渊猛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血丝，他胡乱用手背抹去，眼中是野兽般的赤红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回茅山！翻遍典籍，掘地三尺，也要把养灵人的线索挖出来。”

“我师门总还有些压箱底的老东西！”

“不可！”

夏青璇几乎是立刻出声反对，声音虽虚弱却斩钉截铁。

她看着丈夫强弩之末的模样，心如刀绞。

“你伤得这么重，而且那些老东西未必会帮默儿…….”

茅山自持正道，降妖除魔，这灵童乃是邪法。

“放心，我自有分寸。”

夏青璇虽然不愿意林九渊冒险，但是毫无疑问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带默儿回家。”

……

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乡间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埃。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那令人窒息的战场，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与淡淡炊烟的混合气息。

古老的夏家村依偎在几座苍翠丘陵的怀抱中，青瓦白墙的屋舍错落有致，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村口的老槐树，树冠如盖，洒下斑驳的凉荫。

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当夏青璇抱着用厚厚旧棉布仔细包裹、只露出些许墨玉光泽的瓷偶，略显蹒跚地出现在村口时，立刻引来了几道好奇而淳朴的目光。

“哟！这不是璇丫头吗？”

溪边浣衣的老妪首起身，眯着眼仔细辨认，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好些年没见你回来了。”

“这怀里抱的是啥东西？”

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在包裹上，带着乡里人特有的首率探究。

“三婆婆，”

夏青璇努力挤出一个温婉平和的微笑，将怀中包裹紧了紧，避重就轻。

“是家里祖传的一件老物件，有些年头了，怕磕碰，带回来看看。”

她语气自然，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即便是在与世隔绝的村落，她也不敢放下一丝警惕。

“回来好，回来好啊！”

旁边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老汉爽朗地笑着。

“你爹娘留下的老屋，老七头隔三差五还去打扫呢，干净着呢。”

“缺啥少啥，言语一声。”

“多谢七叔公，多谢三婆婆。”

夏青璇微微欠身，抱着瓷偶，在几位老人关切的目光中，走向村尾那座安静矗立、爬了些许青藤的老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干燥草药和淡淡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异常整洁，显然有人长期照看。

阳光透过糊着绵纸的旧式木格窗棂，洒下温暖而柔和的光柱，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一种久违的、让人心神安宁的家的气息，悄然包裹了她疲惫不堪的灵魂。

“默儿，我们到家了。”

夏青璇的声音低柔得近乎呢喃。

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靠窗那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旧木桌上，一层层揭开厚实的棉布。

她打来清凉的井水，用最细软的棉布，浸湿拧干，如同擦拭初生婴儿般，极其轻柔地拂过瓷偶冰冷的身躯，拂过那些渗血的裂痕边缘。

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要将外面世界带来的所有血腥、阴冷和污秽都擦拭干净。

“娘给你弄点吃的。”

“很快就好。”

她对着安静的瓷偶柔声说着，仿佛林默真能听懂。

转身，她走向屋角那个蒙尘的旧药柜。

打开柜门，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还好这些东西还在。

当归、黄芪、熟地、阴凝草、无根藤...

这些草药并非凡品，许多都是夏家世代相传、用于稳固神魂、调和阴阳的珍稀之物。

夏青璇的手指在这些干枯的药材间熟练地穿梭、拣选、称量，神情专注而凝重。

片刻后，一只粗陶小药罐被架在了红泥小火炉上。

炉膛里，干燥的松枝噼啪作响，跳跃着温暖而稳定的橘红色火焰。

夏青璇将精心配比的药材投入罐中，注入清冽的井水。

很快，罐内便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水汽氤氲升腾，弥漫了整个小屋，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暖意。

当药液熬煮至粘稠如蜜、色泽转为深邃的琥珀色时，夏青璇的动作顿了顿。

她取过一只干净的青瓷小碗放在桌上。

随后，她伸出左手，那手腕上还残留着几道被林默失控时爪芒划出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浅淡红痕。

她凝视着自己纤细的手腕，眼神平静无波，右手拿起一柄小巧却异常锋利的银刀，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腕间最清晰的静脉处，稳稳地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