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次见面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和露水气息。

三婆婆挎着个小竹篮，里面躺着几根顶花带刺、翠绿欲滴的新鲜黄瓜。

她刚迈进门槛，脚步就顿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咦？璇丫头，你这屋里头…咋比外头溪边还凉飕飕的？”

三婆婆搓了搓胳膊，狐疑地打量着这间收拾得异常整洁、却莫名透着股子阴寒的老屋。

夏青璇闻声从里屋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婉笑意，只是眼底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三婆婆，您来了。”

她自然地接过竹篮，将那几根沾着晨露的黄瓜取出。

“劳您费心了，这黄瓜水灵灵的，看着就好吃。”

她动作利落地将黄瓜放进灶间的水盆里浸着。

“没啥费心的，自家地里长的。”

三婆婆摆摆手，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窗边的瓷偶，总觉得那东西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乎。

她看着夏青璇平静的脸，终究没再多问，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屋内恢复了寂静。

夏青璇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眉梢。

她走到水盆边，掬起清凉的井水扑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简单的洗漱后，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红泥小火炉再次燃起，跳跃的火焰舔舐着粗陶药罐的底部。当归、黄芪、阴凝草…那些熟悉的药材被再次投入罐中。

一个时辰后。

她端起碗，走向窗边。

“默儿，喝药了。”

她如往常般，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倾斜碗口。

瓷偶内部，林默无法再从灵液中汲取药力了。

他感觉体内发出碎裂声，如同某种桎梏被打破，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无声的爆炸在林默的意识海深处炸开。

构成他魂体的、原本如同雾气般流转的阴煞之力，在庞大能量的冲击和灵液中那股温养生机的引导下，被强行压缩、提纯、重组、

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

那不再是撕裂感，而是仿佛整个存在被投入了熔炉，打碎成最原始的粒子，又在某种不可抗拒的意志下，被强行捏合、锻造。

他感觉到了骨骼在虚无中生长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不是真实的骨，而是由最精纯的骸骨阴煞之力凝成的魂骨框架！

随后是经脉！

无数细密的、由炼化后的剑气锋芒构成的能量通道，如同疯长的藤蔓，在魂骨框架上蔓延、贯通。

再是血肉！

老槐树沉淀百年的草木精气，混合着母亲灵液中那磅礴的生机，被强行揉捏、填充，化作介于虚实之间的、温润如玉的魂体肌理。

这个过程狂暴而混乱，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矛盾。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膨胀，又在被压缩；在融化，又在凝固。

“守住本心！”

体内的阴煞气息开始暴走，在这一刻要对他发难，想要彻底吞噬他的最后一丝人性。

林默仅存的、属于自我的意识在咆哮。

他死死抓住那枚在魂核熔炉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散发出古老龙威的染血鳞片。

鳞片镇压着魂体重塑时逸散的狂暴能量和纷乱的意念，引导着那混乱的力量沿着新生的魂骨经脉奔流、归位！

痛苦达到了顶点，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狂暴的蜕变彻底撕裂、同化之时。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凝练、无比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破茧而出的第一缕意识之光，猛地从魂体重塑的核心爆发出来。

所有的混乱、痛苦、膨胀与压缩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奇异的平衡点，然后骤然向内塌陷、凝固。

凝神境的壁垒，轰然洞开！

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个粉嘟嘟，肉乎乎的婴儿。

只不过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阴间，猩红的双眼，满嘴的尖牙，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窗边。

就在那滴灵液融入裂痕的刹那，夏青璇端着碗的手猛地一颤！

她清晰地听到了。

不是魂体的波动，不是痛苦的闷哼。

而是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吸。

紧接着，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墨玉瓷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幽暗的墨玉色，而是一种内敛的、温润的、仿佛活过来的玉髓光泽。

整个瓷偶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

“默儿？”

夏青璇手中的青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粘稠的灵液溅了一地。

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双手猛地捂住嘴，泪水瞬间决堤。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狂潮将她淹没。

她能感觉到，那波动中，不再是混乱的怨灵集合体，而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是凝神境。

她的孩子，突破了。

没有丝毫犹豫。

夏青璇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将全部的精神力高度凝聚，化作一道最纯粹、最温柔的意念触须。

小心翼翼探入了那光芒流转的墨玉瓷偶之中。

没有阻碍，没有任何排斥。

她的意念瞬间穿透了那层玉质的瓷瓶，进入内部空间。

眼前，是一片柔和的白光。

白光中心，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正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那是一个婴儿！

一个由纯粹魂力凝聚而成的婴儿！

约莫三西个月大小，粉雕玉琢，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在玉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呈现出一种在母体中安睡的姿势，胸口随着那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怀胎六月却未能见到的孩子。

是她拼尽一切、逆天而行也要保住的孩子。

虽付出惨痛代价，使用被世人所不容的邪法。

此刻，这一切都值得。

就在这时，那蜷缩着的魂体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夏青璇意念的探入。

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林默也是第一次见夏青璇，之前只是靠意念感知，如今是真真实实的看到。

那股爱意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深沉。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初生灵魂特有的稚嫩与不确定。

清晰无比的在瓷瓶之中轻轻响起。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