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暗夜中的背叛

脚步声在离众人十步外骤然顿住。

陈铁山的龙契剑微微发烫，剑脊龙鳞泛起的金芒映得手背青筋凸起。

他看见江远镖的断刀在月光下晃出冷光，石破玉的短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柳青鸢的银针己刺透药囊布面，在指尖凝成半弧银芒。

“铁山哥，”小龙的龙尾轻轻扫过他手腕，小兽的声音里带着警惕，“这些人。。。有宗门禁印的味道。”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从树影里走出。

为首者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玄铁虎符，正是青锋宗内门长老陆无涯。

他身后跟着西名持剑弟子，最末两人穿着外门执事服，腰间挂着青铜铃铛，与朱九爷那串孩童胫骨铃铛不同，这铃铛刻着镇邪云纹。

“陈铁山。”陆无涯的目光扫过众人染血的衣襟，最后落在陈铁山怀中鼓起的残卷上，“本长老接到线报，说有贼子意图盗取我宗秘藏龙族残卷。”他伸手按在剑柄上，“把东西交出来，随我们回宗，一切尚可从宽。”

陈铁山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残卷在怀中发烫，龙纹隔着布料蹭得胸口发痒，这是小龙在传递情绪。

十日前他在铁匠铺后院挖出残卷时，青锋宗上下无人知晓这卷兽皮的来历；三日前他在山神庙与朱九爷激战时，宗内也没派来半个人支援。

此刻突然出现的“线报”，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陆长老。”他握紧龙契剑，指节发白，“朱九爷刚用邪术屠了半座村子，我们刚把他解决。”他向前半步，残卷护得更紧，“残卷是我从朱九爷手里抢来的，若现在交出去，万一被邪修再夺了去。。。。。。”

“放肆！”左侧持剑弟子断喝一声，剑尖挑开半片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青锋宗火纹印记，“青锋宗护得住秘藏，轮得到你个外门杂役置喙？”

江远镖的断刀“当啷”磕在地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粗声笑起来：“杂役？

老子上个月还见这小子替你们宗主打制过玄铁剑，现在倒成杂役了？“他歪头看向陆无涯，”长老，要查东西也行，我们跟你回宗。

这荒山野岭的，万一再蹦出个朱九爷似的邪修，您老的虎符可镇不住。“

陆无涯的目光在江远镖腰间的断刀、石破玉染血的短凿、柳青鸢药囊上的血渍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陈铁山怀中。

他捏了捏虎符，玄色锦袍在夜风中翻卷：“走。”

回程的山路被月光浸得发白。

陈铁山走在队伍最前，能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陆无涯的玄色靴底沾着松针，每一步都发出轻响；外门执事的青铜铃铛偶尔相撞，叮铃一声像极了朱九爷那串邪铃；还有一道脚步声。。。。。。他放慢半拍，余光瞥见最后那个外门执事。

那人走路时左脚总是先蹭地，像极了三个月前在宗门外替他搬过铁料的苏明。

“苏执事？”他突然转身。

那人身子猛地一僵，月光下脸色发白：“陈。。。陈兄弟，好久不见。”

陈铁山盯着他腰间的青铜铃。

三个月前苏明还是个挑水杂役，今日却穿了外门执事服，铃铛上的云纹刻得歪歪扭扭，像是新补的。

他注意到苏明的右手始终揣在袖中，指节透过布料凸起，那是常年握刀的人才有的茧子。

“陈铁山！”陆无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陈铁山转回头，掌心沁出冷汗。

小龙不知何时爬到他肩头，龙爪轻轻揪他耳尖：“铁山哥，苏叔叔的味道。。。和朱九爷有点像。”

青锋宗的飞檐在晨雾中露出轮廓时，陈铁山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他借口处理伤口，带着柳青鸢绕到后巷，敲响了吕护法的偏门。

门开得极快，吕护法的手首接扣住他手腕，将两人拽了进去。

这位总领宗内暗卫的护法眼里布满血丝，腰间的九环刀没入刀鞘三寸，这是他最警惕时的习惯。

“你不该回来。”吕护法的声音压得极低，“三日前宗内密库失窃，丢了半块龙鳞玉牌。

我查了守卫记录，当天轮值的正是苏明。“他扯下陈铁山怀中的残卷，指尖划过卷角的淡金印记，”更巧的是，陆无涯昨夜子时去了趟西跨院，那院子锁着十年前勾结邪修的叛徒骸骨。“

陈铁山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昨夜苏明袖中凸起的指节，想起陆无涯按剑时，剑柄缠的红绳与西跨院叛徒骸骨上的镇邪绳颜色一模一样。

“苏明本名苏裂，是十年前邪修苏妄的侄子。”吕护法将残卷塞回他怀里，“他们要的不是残卷，是残卷里的龙纹。

那东西能引动龙鳞玉牌，打开龙族遗迹。“他拍了拍陈铁山手背，九环刀发出嗡鸣，”今晚子时，西跨院。

他们会来取残卷。“

陈铁山摸了摸肩头的小龙。

小兽正眯着眼睛打哈欠，龙尾却紧紧缠着他手腕，这是它准备战斗的信号。

他看向柳青鸢，医女的银针在指间转出银芒，眼底的清冷褪成锐光；想起江远镖的断刀，石破玉的短凿，想起吕护法腰间的九环刀。

“我有个计划。”他低头对小龙笑了笑，龙纹在残卷上泛起微光，“我们给他们，送份大礼。”

窗外传来晨钟。

陈铁山推开窗，看见苏明的身影闪过前院，袖口露出半截红绳，与陆无涯剑柄上的，一模一样。

小龙突然竖起耳朵，龙爪指向东方。

陈铁山顺着望去，晨雾里隐约有黑幡晃动，像极了朱九爷那面邪旗。

“要来了。”他轻声说。

残卷在怀中发烫，龙纹与他手背上的金芒交缠，在窗纸上投下蜿蜒的影子，像条即将苏醒的龙。

暮色漫上飞檐时，萧内应的暗号准时传来，屋檐下第三片青瓦轻响三声，像极了雨打残荷。

陈铁山正用粗布擦拭龙契剑，闻言指尖微顿，剑脊龙鳞泛起的金芒映得眼尾发亮。

小龙蜷在他膝头打了个滚，龙爪拍了拍他手背：“铁山哥，萧叔叔的味道带着急。”

“去后巷。”他对守在门边的柳青鸢低语。

医女的银针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闻言垂眸将药囊系紧，发间木簪轻晃，那是她藏了七根透骨钉的机关。

后巷墙根下，萧内应正蹲在阴影里搓手。

这个总替陈铁山送铁匠铺订单的少年喉结动了动，袖口渗出的血在青砖上洇成暗花：“苏。。。苏明去了西跨院。

我跟着他，看见穿黑幡纹道袍的人，何邪使。

他们说。。。说子时三刻动手，董杀手在房梁上伏着。“他掀起衣袖，小臂上三道血痕深可见骨，”那杀手的刀太快了，我躲得慢了些。“

陈铁山的指节抵上萧内应的伤口。

小龙的龙息裹着暖意涌进少年血脉，血珠竟慢慢凝住。“做得好。”他声音发沉，想起吕护法说过西跨院锁着叛徒骸骨，想起朱九爷的邪旗，“去告诉江叔和石大哥，按原计划。”

萧内应走后，陈铁山站在院中央仰头看天。

月牙像枚锈铁钉钉在云里，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是西跨院骸骨的味道。

小龙突然竖起龙角，龙尾啪地抽在他腰间：“铁山哥，苏叔叔来了！”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陈铁山刚在桌前坐定，就听见院外传来苏明的笑声：“陈兄弟？

陆长老让我给你送伤药。“门闩被指尖挑开的瞬间，他瞥见两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一道是苏明，袖中短刀泛着幽蓝；另一道更高更瘦，刀鞘上缠着黑幡飘带，正是董杀手。

“动手！”陈铁山暴喝一声。

龙契剑离鞘的刹那，金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柳青鸢的银针如暴雨倾盆，七枚钉住董杀手的肩井、曲池、委中，三枚扎进苏明握刀的手腕。

江远镖的断刀从左侧破门而入，刀背磕在董杀手膝弯，粗嗓门震得瓦砾乱落：“奶奶的，老子等这刀响三天了！”石破玉的短凿从右侧窗棂穿出，凿尖正顶在苏明后心，他向来沉默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动，就穿你琵琶骨。”

董杀手闷哼一声，甩脱银针的手突然暴长三寸。

他的刀不是刀，是根缠着黑鳞的骨杖，杖头血珠滴落的瞬间，地上渗出青黑色毒雾。

陈铁山的龙纹在掌心炸开，金芒裹着剑气劈散毒雾，小龙的龙吟混着剑鸣首冲云霄：“邪修！”

柳青鸢的药囊“啪”地砸在毒雾中心。

她早就在囊里混了雄黄酒、朱砂粉，此刻黄雾与黑雾纠缠着升腾，熏得董杀手连退三步。

江远镖趁机欺身上前，断刀缠住骨杖，两人较力时震得青砖碎裂；石破玉的短凿往下压了半寸，苏明疼得额角青筋暴起，短刀当啷落地：“陈铁山！

你敢伤我？

陆长老不会饶你，“

“陆无涯自身难保。”吕护法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这位总领暗卫的护法提着九环刀，刀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我刚从西跨院过来，他正和何邪使对着龙鳞玉牌念咒。”他的刀尖挑起苏明的下巴，“你叔苏妄十年前就是他的棋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苏明的脸瞬间惨白。

董杀手趁机挥杖扫向石破玉，骨杖带起的风刮得陈铁山眼皮发疼。

小龙突然跃到空中，龙爪抓住骨杖顶端的黑鳞，小兽的乳牙咬进鳞片缝隙，疼得董杀手发出怪叫。

陈铁山趁机欺近，龙契剑刺向董杀手心口，那里没有银针，是柳青鸢故意留的破绽。

“噗！”

剑入肉的闷响混着董杀手的惨嚎。

陈铁山抽剑时带出半片龙鳞，那是小龙刚才咬下来的，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董杀手瘫倒在地，骨杖“咔”地裂成数截，露出里面裹着的人骨，是朱九爷屠村时失踪的孩童腿骨。

苏明趁乱往院外跑。

吕护法的九环刀“嗡”地出鞘，刀光掠过他脚腕，血珠溅在青瓦上，像朵开败的红梅。“跑？”吕护法踩着他后颈，“你以为陆无涯会来救你？

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

陈铁山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那不是晨钟，不是暮鼓，是青锋宗遇袭时才会敲响的警钟。

一声，两声，三声，撞钟人像是拼了命，钟声里混着裂帛般的哭嚎：“邪修。。。邪修攻山了！”

小龙的龙尾猛地缠住陈铁山的脖子。

小兽的鳞片全部炸开，龙目里映着东方翻涌的黑雾，那里正飘来成片的黑幡，每面幡上都绣着与董杀手骨杖相同的黑鳞纹。

残卷在陈铁山怀中烫得惊人，龙纹透过布料在他心口烙下印记，像条即将挣破皮肤的活物。

柳青鸢的银针“叮”地落在地上。

她望着东方，向来清冷的眼底漫上血色：“是朱九爷的邪旗。。。不，比他的更凶。”

江远镖抹了把脸上的血，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奶奶的，来得正好。

老子这把断刀，还没砍过真正的大邪修。“

石破玉的短凿深深扎进地面，青砖碎成齑粉：“龙族遗迹。。。他们要开遗迹。”

吕护法的九环刀指向东方，刀鸣盖过钟声：“走！

西跨院的龙鳞玉牌还在他们手里。“

陈铁山摸了摸心口的龙纹。

小龙的龙吟混着钟声在他耳边炸响，他突然明白吕护法说的“大礼”是什么，不是困住苏明和董杀手，而是引蛇出洞。

但此刻洞外的蛇，比他们想象的更毒、更多。

钟声还在响。

青锋宗的飞檐在黑雾里若隐若现，像头即将被啃食殆尽的巨兽。

残卷的龙纹与他手背上的金芒融成一片，在地面投下蜿蜒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亮，像条终于睡醒的龙，正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