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塘街诡事：血契

苏州山塘街的夜色被细雨浸得发亮，青石板上流淌着碎银般的月光。林夏攥着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光，在导航上确认着“通贵桥”三个字。作为一名民俗博主，她这次专程来收集山塘街古桥的传说，却没想到会在雨夜迷路。

拐过一条挂满褪色灯笼的巷子，拱形的桥身突然出现在眼前。通贵桥的汉白玉栏杆上爬满青苔，桥洞下河水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像是谁把月亮揉碎了丢进水里。林夏深吸一口气，打开相机对准桥身，镜头里却闪过一抹灰影，像是有人穿着旧式工装匆匆跑过。

“是错觉吗？”她揉了揉眼睛，正要抬脚，身后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声音湿漉漉的，像从水底浮上来的气泡，忽远忽近。林夏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唯有雨滴敲打油纸伞的声响。

当她硬着头皮踏上桥时，木屐声在石板上清脆回荡。走到桥心，栏杆缝隙里突然渗出暗红水渍，顺着雕刻的莲花纹路蜿蜒而下。林夏凑近查看，那痕迹竟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夏夏，你在哪？新闻说山塘街上游水库决堤，河水倒灌......”母亲的声音突然扭曲成尖锐的电流声，屏幕里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那是个头发缠满水草的男人，左眼处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浑浊的眼珠却首首盯着她。

林夏尖叫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栏杆。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帆布鞋正在渗出水渍，桥面上不知何时积了层薄薄的水，倒映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他们穿着民国时期的粗布衣裳，有的脖颈上缠着麻绳，有的双手死死抓着石块。

“还我命来......”凄厉的女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林夏感觉有只湿漉漉的手攀上她的脚踝。转头看见桥洞下浮出半截身子，女人腐烂的手指正死死扣住她的小腿，旗袍上的牡丹花纹被血渍泡得发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举着手电筒的工作人员冲过来：“姑娘！快下来！这座桥底下全是当年修桥时被活埋的劳工，每逢暴雨......”话音未落，林夏脚下的石板突然开裂，她最后看见的，是通贵桥的匾额在雨中缓缓翻转，背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每个名字都被朱砂红浸透。

第二天，搜救队在桥洞下发现了林夏的相机。存储卡里最后一张照片，是通贵桥的倒影——河面上漂浮着数百具尸体，他们仰着头，空洞的眼窝里涌出黑色的水流，而林夏就站在尸群中央，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存储卡里的照片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可当网友们想要深挖细节时，所有相关资料却突然人间蒸发。林夏的失踪案被定性为意外落水，但山塘街的老住户们都知道，又一个“被古桥收下的人”出现了。

民俗研究者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照片截图，总觉得那些溺亡者的面容有些眼熟。他翻出泛黄的《苏州府志》，在光绪二十三年的记载里赫然发现：“通贵桥重修，役夫三十七人，竣工日半数溺毙，传闻桥基以尸镇河......”字迹边缘还沾着暗红斑点，像干涸的血迹。

当晚，陈默独自来到通贵桥。月光被乌云吞噬，桥身笼罩在浓稠的黑雾里。他刚拿出放大镜观察桥栏的裂纹，一阵阴风吹过，手中的古籍自动翻开，空白页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子时三刻，替我回家。”

巷口的梆子声惊破死寂，陈默猛地抬头，看见林夏的身影站在桥那头。她穿着失踪时的白色连衣裙，发梢滴滴答答淌着水，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串混着泥沙的脚印。“陈老师，”她的声音像是含着碎冰，“你想知道真相吗？”

不等陈默回答，林夏的身体突然扭曲变形，皮肤下鼓起蠕动的凸起，竟从她七窍钻出密密麻麻的蚂蟥。陈默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桥墩，掌心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是用指甲生生抠进石头里的求救信号，旁边歪歪扭扭刻着“王阿福”三个字。

记忆突然翻涌，陈默想起在地方志里见过这个名字。1932年，年仅十五岁的童工王阿福被监工推进桥墩浇筑口，成为镇压水鬼的“人桩”。此刻，林夏的脸开始剥落，露出王阿福青灰色的面容，他张开黑洞洞的嘴，无数小鱼从喉管游出：“他们骗了我们，说只要当人桩，家人就能领抚恤金......”

桥身开始剧烈震颤，河面裂开蛛网状的波纹。陈默看见数以百计的亡魂从水中升起，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物，有的脖颈套着石磨，有的手脚缠着铁链。人群中，林夏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眼中闪烁着求救的光，却被怨灵们逐渐吞噬。

“快走！”林夏突然拼尽全力喊出声，“去找保吉利杂货店......”话音未落，她的身体被扯进尸群，消失在漩涡深处。陈默转身狂奔，身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还我们清白......”

保吉利杂货店藏在山塘街最偏僻的角落，木门上贴着褪色的符咒。陈默撞开店门，满屋都是蒙着红布的牌位。老店主从阴影中现身，脸上布满蜈蚣状的疤痕：“你终于来了，那些被困在桥里的魂灵，等了百年，就为了讨个公道......”

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通贵桥方向腾起冲天黑雾。陈默知道，今夜，古桥下的亡魂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己经卷入了这场跨越百年的血债清算之中。

老店主枯瘦的手指拂过牌位，红布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系着褪色的铜钱。“这些铜钱是当年工头给死者家属的封口费，”店主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拍在桌上，“沾了人命的钱，碰不得。”话音未落，店外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玻璃窗上浮现出无数手印，水渍顺着纹路蜿蜒成扭曲的人脸。

陈默的目光被墙角一本破旧账簿吸引，翻开后，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惊人秘密：自清朝起，山塘街的古桥建造者们就与河底的“水魃”达成血契——每座桥竣工时需献祭活人，以此换取百年稳固。最新一页赫然写着林夏的名字，墨迹未干。

突然，店门被撞开，裹挟着腥风的黑雾涌进屋内。陈默看见通贵桥上漂浮着的亡魂们，他们高举着写满血字的诉状，簇拥着林夏残破的身影。林夏的眼神空洞，脖颈处缠绕着铁链，铁链另一端没入黑雾深处，传来沉重的拖拽声。

“破契！”亡魂们齐声嘶吼，声音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店主猛地掀开所有牌位的红布，牌位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唯有集齐三十七枚血钱，在子时投入桥洞，才能解开血契！”他将怀中的布袋扔给陈默，里面躺着十七枚带着牙印的铜钱，“我找了二十年，还差二十枚......”

陈默抓起布袋冲向雨夜，身后传来店主凄厉的惨叫。回头望去，无数怨灵正将店主拖入地底，他临终前的嘶吼穿透雨幕：“去当铺！找当年工头的后人......”

当铺的铜铃在风雨中疯狂摇晃。陈默撞开大门，柜台后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他面前摆着个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枚铜钱，每枚都刻着相同的符号——一只扭曲的手臂攥着石块。“你终于来了，”中年人推了推眼镜，露出诡谲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三代人。”

窗外，通贵桥的轮廓在闪电中若隐若现，亡魂们的哭号声与暴雨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陈默握紧布袋，掌心传来铜钱的冰凉触感。他知道，今晚不是解开血契，就是成为下一个被献祭的亡魂。而在桥洞深处，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缓缓睁开，注视着这场跨越百年的复仇大戏......

陈默还未反应过来，檀木盒突然腾空而起，二十枚铜钱悬浮在空中，泛着诡异的幽光。中年人撕下伪装，露出一张布满腐烂纹路的脸，赫然是通贵桥修建记载中的工头模样。“你们以为能打破血契？”他发出刺耳的尖笑，“每一枚血钱，都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暴雨如注，山塘街的河水疯狂翻涌，水面上浮现出巨大的漩涡。陈默攥紧手中的布袋，三十七枚铜钱在掌心发烫。他想起店主临终前的眼神，猛地将所有铜钱抛向空中，大喊：“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破！”

铜钱碰撞的瞬间，天地间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通贵桥剧烈震颤，汉白玉栏杆寸寸碎裂，河底冲出一道黑色光柱。无数怨灵从光柱中涌出，裹挟着百年的冤屈与怒火。林夏的身影也从中浮现，她的眼神恢复清明，奋力挣脱铁链，朝陈默伸出手：“快走！水魃要出来了！”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升起。它浑身长满青苔，皮肤溃烂，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绿色火焰，正是与古人签订血契的水魃。水魃张开血盆大口，河水化作无数水刃，朝着陈默与怨灵们射来。

陈默捡起一块断裂的桥栏，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下符咒，怒吼道：“这些亡魂本就是你的祭品，如今血契己破，你还想怎样！”水魃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整个山塘街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三十七枚铜钱突然悬浮在水魃头顶，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亡魂们手挽手，将毕生怨气化作锁链，死死缠住水魃。林夏拼尽全力大喊：“陈默！趁现在！”

陈默将画满符咒的桥栏狠狠刺向水魃的心脏。水魃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逐渐消散。随着一声巨响，水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夜空中。

黎明的曙光渐渐照亮山塘街，通贵桥的残垣断壁间，陈默看到林夏的身影正在消散。她微笑着对陈默说：“谢谢你，我们终于自由了......”话音未落，林夏化作点点星光，与其他怨灵一同消失在天际。

天亮后，人们发现通贵桥坍塌在河中，只留下满地碎石。陈默在废墟中找到一枚刻着莲花的铜钱，那是林夏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从此，山塘街的古桥上，再也没有传出过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唯有微风拂过，仿佛还能听到那些亡魂轻声诉说着百年的冤屈与终于得到解脱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