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塘街诡：青瓦幽影

梅雨季的七里山塘浸在墨色雨幕里，潮湿的水汽裹着腐木气息渗入青砖缝隙。林文一家推开斑驳的朱漆大门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暗红的尘土簌簌落在妻子苏婉肩头，像是干涸的血渍。

这栋三进老宅是林文低价盘下的。入夜后，苏婉在收拾二楼厢房，老式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住的闷响。她刚要查看，头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布鞋在木地板上来回踱步。"文哥，你听见了吗？"她话音未落，脚步声骤然停住，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苏婉僵着脖子抬头，正对上一双沾满青苔的绣花鞋，暗紫色鞋面绣着半凋零的并蒂莲。往上是水痕斑驳的百褶裙，裙摆垂落的丝线里还缠着水草。当她看清那张浮肿青紫的脸时，喉咙里的尖叫被无形的手掐碎——女尸嘴角撕裂至耳根，浑浊的眼球里卡着半片碎瓷。

楼下传来林文的呼喊，苏婉跌跌撞撞跑下楼，却见丈夫站在天井里，仰着头盯着二楼窗口。月光穿透雨帘，将窗棂的影子投在他脸上，苏婉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具女尸正倒挂在雕花窗棂外，头发如黑色瀑布垂落，指尖滴着黑水，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花纹。

接下来的日子，恐怖如附骨之疽。半夜惊醒的林文总看见书房门缝渗进暗红水渍，推开门，明代样式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穿马褂的男人，后颈插着支生锈的银簪，鲜血顺着椅背蜿蜒而下，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每当他眨眼，血泊中就浮现出无数溺亡者扭曲的脸。

六岁女儿朵朵开始对着空气说话，手里攥着不知从哪来的糖炒栗子："姐姐说她等了好久......"某天暴雨倾盆，朵朵突然赤脚冲向老宅深处，林文追至荒废的西厢房，看见女儿正将头伸进悬在梁上的麻绳套里，而旁边站着个穿红嫁衣的新娘，腐烂的掌心托着把缠满发丝的木梳。

游方道士踩着满地积水赶来时，老宅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劈开祠堂地板，腐烂的木板下露出半具骸骨，女尸脖颈缠绕的红绸带与苏婉陪嫁的丝帕花纹如出一辙。原来乾隆年间，盐商为夺传家宝，将小妾沉塘后藏尸宅中，每逢阴年，冤魂便要在宅中寻找替身。

桃木剑劈开棺椁的瞬间，无数黑影从地底涌出。他们或缺胳膊少腿，或面目全非，指甲缝里还嵌着当年用来封口的糯米。道士念起往生咒，符咒在雨中燃起幽蓝火焰，女尸的嫁衣被火舌吞噬，露出胸口插着的银簪，簪头雕刻的莲花与苏婉的传家宝一模一样。

黎明破晓时，老宅在金光中轰然倒塌。废墟里，人们发现了刻着"沉冤得雪"的青砖，砖缝里还残留着发黑的长发。但每逢雨夜，山塘街仍有人听见老宅遗址传来若有若无的梳头声，伴随着女子幽幽的叹息："我的簪子......还我簪子......"

老宅坍塌后的第七个忌日，山塘街飘起细密的雨丝，宛如逝者未尽的哀思。新任茶铺老板阿明正在收拾店面，突然瞥见角落里闪过一抹暗红衣角。他以为是客人落下的伞，追过去时，却发现青砖缝里渗出一缕乌黑长发，发梢还沾着腥臭的塘泥。

当夜，阿明的女儿突然发起高热，说胡话时嘴里不停念叨："姐姐的簪子......在井里......"阿明寻到后院枯井，用竹竿探入，却勾上来团缠满水草的红绸——正是当年那具女尸颈间之物。水面倒影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缓缓浮现，她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水虿，正对着阿明露出森然微笑。

更诡异的是，山塘街陆续有人染上怪病。患者白日里一切如常，入夜后却会梦游至河边，用指甲疯狂抓挠喉咙，指甲缝里塞满青砖碎屑。被惊醒的家人凑近查看，竟发现他们脖颈处浮现出青色勒痕，形状与百年前缢死在宅中的小妾如出一辙。

一位云游的风水先生途经此地，看到枯井上方盘旋的黑雾，面色骤变："此乃怨气凝结的噬魂煞！那支银簪镇压着亡魂的执念，老宅虽毁，簪子未寻，冤魂便要在人间索命！"众人循着先生的指引，在古井深处摸到冰凉的金属物，捞出时赫然是支莲花银簪，簪头的红宝石早己黯淡无光，却渗出暗红液体，宛如血泪。

当银簪被放置在祠堂旧址，整座山塘街突然响起刺耳的锁链声。河水翻涌着冲向街道，浪尖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被附身的人们双眼翻白，齐声尖啸："还我簪子——"银簪突然迸发幽蓝光芒，将冲来的怨灵尽数笼罩。

众人看见无数虚影从银簪中挣脱，那具红衣女尸最后出现，她伸手接住飞旋的银簪，簪头莲花突然绽放，映得她腐烂的面容有了片刻清明。"多谢......"沙哑的道谢声消散在晨雾中，河水退去，只留下满街腥臭的水草和碎发。

但从此每逢阴雨，山塘街的井水里仍会倒映出模糊人影，有人在深夜听见井中传来梳头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簪子......终于回来了......"而佩戴过银簪的人，总会在镜中瞥见身后闪过一抹红影，发间银簪的莲花，在月光下渗出细密的水珠，如同永远流不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