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等我哥

“轰——！！”

刺眼的闪电如利刃般劈开厚重的云层，在天际撕开一道狰狞的裂痕。

惨白的光痕蜿蜒扭曲，顺着远方的地平线疯狂蔓延。

下方一辆红色轿车在暴雨中疾驰，车轮碾过湿滑的沥青路面，激起浑浊的水雾。

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噼啪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疯狂叩击着车窗，急促而混乱。

车内，我斜靠在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模糊的景色。

‘这雨……怎么会突然这么大？’

道路两侧的树影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扭曲的枝干如癫狂的鬼手般张牙舞爪，在雨幕中投下狰狞的剪影，莫名让人喘不过气。

远处厚重的云层再次翻涌，其中的光芒骤然爆发，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往常这个时候，哥哥卡修斯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见。

可今天，校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卷着雨丝呼啸而过，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我独自坐在教室窗边，手肘撑在窗台上，目光涣散地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我很担心卡修斯会忘记带伞，或者是雨天路面打滑，或者...总之人在烦的时候，脑子里总喜欢胡思乱想。

长时间的等待让焦虑几乎要将我自己给淹没时，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我转头看了过去，是阿加莎老师。

她的目光迅落在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声音温柔地说道：“研一，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抬起头看着她，比划着手势解释道：我在等我哥。

阿加莎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我面前坐下。

我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老师的表情又摆出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要和我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我不喜欢这样的话题，尤其是涉及到我的家庭，不仅麻烦而且毫无意义。

更让我反感的是，有些人总喜欢自作主张，越过我去联系我哥。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烦躁起来。

哥现在到底在哪儿？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重重砸在玻璃上，发出急促的敲打声。

我盯着模糊的窗面，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这么大的雨，他出门万一忘记带伞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特殊语言学院那该死的“禁止离校”的规定，如果不是怕我生气...

我何必像个傻子似的坐在这里干等？

阿加莎注意到研一神色有异，便放轻声音，用老师惯常的温和口吻问道：“研一，最近和你哥哥相处得还好吗？”

我抬起眼沉默地注视她。

真是难为这位大城市来的高材生了，放弃大城市的优越条件，专程调任到这个偏远海岛任教。

更难得的是，她总能把打探学生家底的意图，包装成温柔的嘘寒问暖。

还行，我最近比较忙。

我假装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礼貌地回应道。

这些小道消息还是我的好友分享给我的。

不是我想恶意揣测，但是类似的试探重复太多次，难免不会多想些什么。

毕竟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着实让人感到为难。

“这样啊...”阿加莎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马上要下大雨了，老师顺路送你回去吧？”

“谢谢。”

她突然掩嘴轻笑：“这有什么好谢的...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

莫名其妙。

我沉默地收拾书包，没有回应老师的话。

为什么要反驳呢？

就像对着空气挥拳，就像期待死人开口，毫无意义的事，本就不值得我浪费力气。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教室。

走廊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如同两条平行线般延伸开去。

想到这我侧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的阿加莎老师。

她专注地盯着前方雨幕，纤细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

雨水顺着车窗玻璃蜿蜒流下，在她清秀的侧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阿加莎确实是个好老师，教学认真负责，待人接物也总是那么温和。

如果不会询问我的家事就好了。

思绪还未飘远，前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一块漆黑的物体从斜坡上翻滚而下，重重砸在车前几米开外的地方，溅起一片水花。

阿加莎猛地踩下刹车，我整个人被惯性狠狠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

车身剧烈摇摆着，最终在距离那团黑影仅半米处惊险停住。

‘怎么回事...’我下意识攥紧了座椅。

“研一你留在车上。”

阿加莎推开车门的瞬间，冰冷的雨水混着寒风灌进车厢，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黑色雨伞“唰”地在她手中绽开，伞骨上凝结的水珠簌簌滚落。

车灯穿透雨幕，在那团黑影表面投下惨白的光晕。

阿加莎举着手电缓步靠近，光束刺破雨夜，照亮了那团正在诡异蠕动的阴影。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响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是谁在那里？”

阿加莎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尾音微微发颤，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车内，我侧头靠着车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视线。

透过水痕交错的窗面，只能隐约看见她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她的身影勾勒得单薄而脆弱。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己经好几分钟了。

我皱了皱眉，起身想要按下驾驶位上的控制按钮让车窗降下一点，好看得更清楚些。

手肘一偏，不小心压在了方向盘的喇叭上——

“嘀——！！”

刺耳的鸣笛声骤然撕裂雨夜的寂静。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人影猛地从雨幕中冲出，几乎是扑到了车窗前。

我惊得浑身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声音透过窗缝挤进来，带着明显的慌乱：

“研一！快，快开门！”

是阿加莎老师。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指慌乱地摸索着车门锁。

雨点疯狂地砸在车顶和玻璃上，噼啪作响，衬得车内外的世界一片嘈杂。

而车窗外，她的身影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黑暗里。

“咔嗒”

车门解锁的机械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清脆。

我猛地推开车门，霎时间夹杂着雨水的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厢。

冰冷的雨滴像细针般扎在皮肤上，寒意瞬间渗入骨髓。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夜幕，将整片天地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般惨白。

几乎同时，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轰”的巨响仿佛要震碎鼓膜。

在滂沱大雨中，我的耳畔只剩下雨声和自己的心跳。

阿加莎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雨幕里，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雨撕碎。

她的衣物己经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曲线。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不断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但最令我窒息的是她的表情，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冰冷得可怕。

她的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首勾勾地盯着我，陌生得令人心慌。

我从未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朝夕相处的阿加莎，而是一具被掏空的人偶。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从脊背窜上来。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更恐怖的是在她的皮肤下，无数诡异的黑色细线正如活物般蠕动。

那些可怖的线条在她脖颈、手臂的皮肤下游走，时而凸起时而隐没，就像......就像有无数寄生虫在她体内爬行。

“老师...这是...怎么了？”我的声音在暴雨中颤抖。

我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喉头发紧，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扭曲了一般——

阿加莎仍站在雨中，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却冲刷不掉她周身萦绕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她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一般。

“———”

她的喉咙深处挤出一串沙哑而破碎的音节，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深藏在黑暗中的存在在低语。

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扭曲感，仿佛能首接钻入耳膜，搅动神经。

我的脊背瞬间窜上一股刺骨的寒意，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阿加莎缓缓迈步，朝我逼近。

她的动作僵硬而迟缓，每一步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摩擦声。

我的心脏狂跳，喉咙发紧，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前倾，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朝我扑来！

“啊——！！”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冷汗浸透了后背。

教室里一片昏暗，空荡荡的桌椅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模糊的阴影。

窗外隐约透进一丝光线，窗帘轻轻晃动，给整个空间蒙上一层朦胧而压抑的寂静。

原来……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