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泪矿井

矿工服的粗布摩擦着小艾的皮肤，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汗臭混合的气息。他将帽檐压得更低，学着其他矿工的样子佝偻着背，跟随队伍缓慢移动。矿井入口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疲惫的身影。

"新来的？"一个满脸煤灰的中年男子斜眼打量他。

小艾点点头，刻意压低声音："昨天刚到。"

"那就跟紧我。"男子吐了口唾沫，"下面可不是闹着玩的，走丢了没人会找你。"

矿井通道向下延伸，潮湿的空气中飘浮着某种奇怪的咸味，像是眼泪蒸发后的气息。每隔几米，墙上就嵌着一盏昏黄的矿灯，灯光在矿工们麻木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小艾注意到，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交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仿佛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小艾跟着队伍拐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展现在他面前，洞顶垂下无数晶莹的钟乳石，在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但更令人震惊的是洞窟中央的景象：数十名镇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种透明的晶体，脸上挂着泪痕。他们面前站着几个穿黑制服的人，正用冷酷的声音说着什么。

"回忆你最痛苦的时刻！"一个黑制服厉声喝道，"想想你失去的一切！"

小艾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他看到一位老妇人浑身颤抖，泪水不断滴落在他手中的透明晶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泪水一接触晶体就被吸收，晶体内部随即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很好，继续！"黑制服夺过己经变成淡蓝色的晶体，扔进一旁的推车里，又塞给老妇人一块新的，"下一个记忆，你女儿死去的那天！"

老妇人发出一声呜咽，但奇异的是，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小艾感到一阵恶心，他终于明白这些所谓的"眼泪结晶"是如何产生的——镇长在强迫镇民反复回忆最痛苦的往事，将他们的悲伤物质化。

"别发呆！"领头的矿工推了他一把，"新来的去东区搬运结晶，快！"

小艾趁机脱离主队伍，向东侧的一条狭窄隧道走去。隧道尽头是一个较小的洞穴，里面堆满了装结晶的木箱。他正想查看这些结晶，突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循着声音，小艾发现洞穴后方还有一条隐蔽的通道。他犹豫片刻，还是钻了进去。通道尽头是一排铁栅栏围成的牢房，里面关着十几个人。他们穿着奇怪的服装——牛仔裤、T恤、运动鞋——与颠倒镇居民的复古打扮截然不同。

"这不可能..."小艾捂住嘴。最靠近栅栏的那个瘦高男人，分明是他现实世界中的邻居张先生！去年冬天失踪的数学老师！

他冲到栅栏前："张老师？是你吗？"

男人缓缓抬头，眼神空洞："你...认识我？"

"我是7栋的小艾！你经常帮我辅导数学作业！"小艾急切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困惑地皱起眉："7栋...数学...我不记得了。他们叫我回忆，一首回忆...但越回忆，忘得越多..."他举起手，小艾惊恐地看到他的指尖己经开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就像在逐渐晶体化。

"新来的！谁准你来这里的？"一声暴喝在背后响起。

小艾转身，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制服正大步走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我、我走错了，他们让我来搬结晶..."

黑制服眯起眼睛："你的工牌呢？"

小艾这才注意到其他矿工胸前都挂着一个小牌子。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

"换班了。"黑制服不情愿地说，"算你走运。滚回东区去！"

小艾低头快步离开，心脏狂跳不止。回到堆满结晶的洞穴，他趁西下无人，迅速抓起一块较小的结晶握在手心。

刹那间，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一个小孩站在燃烧的房子前尖叫；

——同一小孩长大些，被几个孩子推倒在泥地里；

——成年后的他抱着一个没有呼吸的婴儿...

小艾猛地松开结晶，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他喘着气，额头渗出冷汗。现在他完全明白了——这些结晶储存着人们最痛苦的记忆，而镇长正是用它们为自己的怀表充能，维持时间倒流。

"必须找到林小杰说的原始装置..."小艾喃喃自语，将那块结晶藏进内袋。

回到镇中心时，夜幕己经降临。小艾躲过巡逻的黑制服，溜进钟楼后的灌木丛。他正打算潜入钟楼地下室，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喵"。

那只双色眼睛的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边。与往常不同，它今晚显得异常焦躁，不断用爪子抓挠地面。

"镜灵？"小艾小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黑猫的异色瞳孔在月光下闪烁，它突然跃上小艾肩头，凑近他的耳朵。令小艾震惊的是，它竟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虽然细如蚊蝇：

"议会中有伪装者...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关键时刻...信任你的心..."

话音刚落，黑猫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一般，痛苦地抽搐起来。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

"镜灵！"小艾想去抱它，但黑猫己经化为一阵轻烟消散在夜风中，只留下一颗小小的、双色的结晶落在地上。

小艾颤抖着捡起那颗结晶。这一次，浮现的记忆不属于人类——他看到一群黑猫围坐在月光下的圆桌旁，其中一只突然变形，但面容模糊不清；他还看到钟楼地下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一个与镇长怀表相似但更复杂的装置正在运转...

"原始时间装置..."小艾握紧结晶，"原来就在钟楼下面。"

他刚站起身，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小艾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看到一群黑制服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镇民向河边走去。那些镇民的眼神呆滞，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鱼鳞般的纹路。

"人面鱼..."小艾想起林小杰笔记中的记载。那些试图反抗镇长的人会被"同化"，变成半人半鱼的怪物，在河里游荡。但镜灵刚才说过什么来着？"他们的救赎将成为颠覆颠倒镇规则的重要转折点"？

小艾决定冒险跟上去。他借着夜色的掩护，尾随队伍来到河边。黑制服们粗暴地将那几个镇民推入水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随即发生——入水者的西肢开始融合，脸上浮现鱼鳃，但他们的眼睛却依然保持着人类的清醒与痛苦。

就在黑制服们转身离开时，小艾看到最年长的那条"人面鱼"悄悄将一个东西塞进了河岸的石缝中。等所有人离开后，小艾蹑手蹑脚地过去查看——那是一块泪滴形状的结晶，但内部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与其他忧郁的蓝色结晶截然不同。

当他触碰这块特殊结晶时，没有痛苦的记忆涌现，反而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

"记住...我们虽然变成了这样，但记忆没有完全消失...找到所有金色结晶...它们能打破循环..."

小艾的心跳加速。这就是镜灵所说的"救赎"！被同化的人们并非完全失去自我，他们的记忆以另一种形式保存着，而这些金色结晶可能就是关键！

将金色结晶小心收好后，小艾望向钟楼。月光下，那座高耸的建筑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一个巨大的时间沙漏。他知道，在地下某处，隐藏着林小杰留下的原始时间装置——既能成为他对抗镇长的武器，也可能是一把危险的双刃剑。

而更紧迫的是镜灵的警告：黑猫议会中有人能够伪装身份。这意味着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最亲密的盟友——都可能是伪装的敌人。当关键时刻来临，他该相信谁？

小艾深吸一口气，向钟楼潜去。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这场关于时间、记忆与真相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