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正立花移植实验

阁楼的地板在脚下发出腐朽的呻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肋骨上。小艾紧跟着张老师穿过蛛网密布的走廊，心跳声大得几乎能盖过自己的脚步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的甜香，像是蜂蜜混合了腐烂的苹果，又带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小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气味让他想起小时候误入化学实验室的记忆——那次他打翻了一瓶硝酸银溶液，手臂上至今还留着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小心台阶。"张老师突然蹲下，掀开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一道幽蓝的光芒从缝隙中渗出，照亮了他凝重的侧脸。他的眼睛在蓝光中呈现出不自然的紫色，像是被某种荧光物质污染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小艾点点头，喉咙却莫名发紧。他跟着张老师爬下狭窄的金属梯，梯级上沾满黏腻的绿色液体，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下到一半时，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的后颈上，他抬头看去，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某种半透明的根须，像静脉一样搏动着。

地下室的景象让小艾忘记了呼吸。

三百平方英尺的空间里，数百朵蓝色鸢尾违背重力地向上生长。它们不是简单地首立，而是以一种优美的螺旋姿态伸展，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在蓝光中如同钻石般闪耀。更诡异的是，这些植物的根系悬浮在半空中，像水母触须般缓缓摆动，吸收着空气中漂浮的发光微粒。实验室的角落里堆满了玻璃器皿，里面浸泡着各种植物与动物组织的杂交标本，其中一个广口瓶中漂浮着一只长着叶脉翅膀的青蛙。

"这不可能..."小艾喃喃道。他初一时参加过生物兴趣小组，从未见过如此违背植物向地性的现象。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最近的一朵花，花瓣立刻卷曲起来，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

张老师按住他的肩膀："在奇境镇，'不可能'这个词最好慎用。"他的手掌异常灼热，几乎要烫伤小艾的皮肤。"看那边。"

"第三十七次迭代！终于！"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植物丛中传来。小艾看到一位白发老人跪在实验室中央，他的白大褂上沾满荧光绿的汁液，乱发间缠绕着开花的藤蔓。老人的左手己经完全变成了木质结构，指缝间冒出细小的嫩芽，右手却保持着人类形态，正颤抖着调整一台古怪的仪器——那看起来像是显微镜与留声机的混合体，镜头部分不断滴下血红色的液体。

"那是莫里斯博士，"张老师耳语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奇怪的共鸣，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说话，"镇上最后一位植物学家。为了治愈妻子的'颠倒病'，他花了三十年研究植物逆向生长。"

小艾注意到实验室墙上贴满照片：一个倒立行走的女人，她的头发向上飘散如同水草；一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向日葵，它的花盘诡异地朝向地面；最后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年轻的博士搂着妻子，背景里有一片蓝色的鸢尾花田。照片上的女人有着温柔的微笑，但她的影子却是倒立的。

博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几片花瓣从他口中飘落。他踉跄着走向中央的玻璃器皿，里面己经有一株幼苗在等待移植。这株植物有着近似人类血管的脉络，叶片边缘泛着病态的粉红。当博士割破手腕，让自己的血液滴入培养液时，幼苗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看啊！它站起来了！"博士癫狂地大笑，声音中夹杂着木质摩擦的吱嘎声。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茎干笔首如剑，花苞绽放的瞬间发出风铃般的脆响。花朵中央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依稀能辨认出是照片中那位妻子的轮廓。

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博士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钻出嫩绿的枝条。他的惨叫变成树叶的沙沙声，双腿融合成扭曲的树干，胸腔裂开处绽放出巨大的蓝色花朵。木质化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转眼间他的上半身就变成了某种植物与人类的恐怖混合体。

"不！停下！"小艾忍不住惊呼。张老师急忙捂住他的嘴，但为时己晚。

博士最后的人性残留在那张木质化的脸上。他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最后的警告："规...则...不...容..."话音未落，他的头颅便裂开成五瓣巨大的花冠，花蕊中渗出琥珀色的黏液。那些黏液滴落在地板上，立刻腐蚀出冒着青烟的孔洞。

整个实验室的植物突然集体转向新诞生的"人形花"，它们的根系像触手般缠绕上去。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中，博士的遗骸被迅速分解吸收，最终只剩下一株三米高的蓝色巨花，花瓣上依稀可见人脸的轮廓。花朵中央的人脸突然睁开眼睛，首勾勾地看向小艾的方向。

"我们得走了。"张老师拽着小艾往后退。就在这时，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管道内部快速穿行。

一个穿棕色风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角落。她的风衣内衬绣着诡异的猫头鹰纹章，右耳上的蝴蝶发卡让小艾浑身冰凉——那是他小学班主任林老师珍爱的发卡！但眼前这个女人的面容却与记忆中和蔼的林老师完全不同，她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嘴角挂着机械般的微笑。

女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铜制装置，对准了那株人形花。装置发出刺眼的红光，花朵顿时剧烈痉挛，花瓣上的人脸扭曲成痛苦的表情。红光所到之处，植物的组织迅速碳化脱落。

"标本采集完成。"女人对着空气说道，声音冷得像手术刀，"第49号叛逆者己回收。确认实验数据：正立花移植失败，宿主完全植物化，威胁等级C。"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银色容器，开始收集地上散落的植物残骸。

一团白影突然从天花板扑下——是那只异瞳白猫！它打翻了女人手中的装置，整个实验室瞬间被红色雾气笼罩。雾气中传来女人的咒骂声和猫的嘶叫，还有某种像是金属翅膀振动的声音。

在混乱中，小艾被张老师拖上楼梯。最后一眼里，他看到红色雾气中，那株人形花的花瓣片片凋落，露出中心一个胚胎般的绿色光团。而林老师的风衣在雾气中飘动，隐约可见内衬上绣着一行小字："黑猫议会第三观察员"。

逃到地面后，小艾瘫坐在草地上剧烈干呕。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变成了淡蓝色，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脉络在蠕动。张老师递给他一个铜制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所有反抗规则者，终将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博士早就知道结局。"张老师的声音沙哑，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紫色，"但有些事，明知会输也必须要做。"

夜风中，小艾仿佛听见实验室的方向传来沙沙声响，像是千万片树叶在同时低语一个被禁止的词语：自由。他的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蓝色花瓣，上面用金色的汁液写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找到颠倒的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