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向下跳高大赛

镇广场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动，议论声此起彼伏。小艾在人潮中艰难地踮起脚尖，脖子伸得老长，勉强能看到那张崭新的海报。白色的纸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黑色的大字格外醒目：第七届 “向下跳高大赛”，报名费五元，冠军奖品神秘珍贵。海报边缘还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扭曲的人影和若隐若现的镜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什么是向下跳高？” 小艾忍不住问身旁的老妇人。老妇人转过头，她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雾，眼角布满深深的皱纹，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就是跳得最低的比赛，亲爱的。” 老妇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颤抖，“谁跳得最接近头顶的‘地面’，谁就赢了。”

小艾皱起眉头，脸上写满了困惑。这解释非但没有让他明白，反而让他更加一头雾水。头顶的 “地面”？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在脑海中不断思索，却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去年老约翰赢了，”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插话道。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他跳得离头顶只有十厘米。评委说那简首是艺术。” 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仿佛在描述一件伟大的壮举。

小艾感到一阵眩晕，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头顶的 “地面”？这到底是什么鬼话？但周围的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他们的表情自然，谈论着往届比赛的精彩瞬间，就像在讨论一场普通的赛事。

报名处排起了长队，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小艾鬼使神差地也排了进去，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小艾能听到前面的人兴奋地谈论着比赛的策略，有人说要放松身体，有人说要集中意念，这些奇怪的话语让小艾更加好奇。

“姓名？” 登记处的女士头也不抬地问道。她坐在一张古朴的木桌后，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纸张，一支钢笔在她手中快速地记录着。

“小艾。” 小艾回答道。

“第一次参加？” 女士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需要我解释规则吗？”

“不，不用了。” 小艾撒谎道。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承认自己不懂规则会暴露什么重要的东西，内心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拒绝了。

女士递给他一个号码牌 ——13 号，还有一副黑色眼罩。“比赛时必须戴上这个。”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小艾接过眼罩，布料厚实得几乎不透光。他试着在眼前晃了晃手，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心里涌起一丝恐惧。

比赛下午三点开始。小艾提前半小时到达广场，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这里己经搭起了一个奇怪的装置：一个离地约三米的巨大金属平台，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平台下方悬挂着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绳子，每根绳子的末端都系着一个小巧的铃铛，微风拂过，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测量高度的装置，”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艾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他的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你跳起来时，铃铛会碰到你的头顶，发出响声。碰到的铃铛越高，说明你跳得越低。”

“我是马修，” 年轻人伸出手，“去年第二名。只差两厘米就能打败老约翰了。” 小艾和他握了握手，马修的手掌冰凉干燥，像蛇的皮肤，这异样的触感让小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比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艾压低声音问道，“头顶的‘地面’是什么？”

马修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扩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就是字面意思啊。跳得最低的人赢。很简单的规则。” 他的语气太过轻快，反而让小艾更加不安，首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比赛开始前，主持人 —— 镇上的面包师布朗先生 —— 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讲台。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所有参赛者必须佩戴黑色眼罩！视觉剥夺会强化比赛的纯粹性！” 他的声音通过一个老旧的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掌声。小艾注意到，观众们的影子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淡薄，几乎透明，就像虚幻的存在，这诡异的一幕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午后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铅水，沉甸甸地浇在镇广场的金属跳台上，将整个赛场镀上一层冷冽的金属光泽。当小艾戴上眼罩的刹那，世界陷入浓稠的黑暗，唯有耳畔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与布料摩擦声，勾勒出周遭选手们的紧张轮廓。

第一轮基础跳跃测试开始。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摩擦与汗水混合的气息，小艾听见身旁传来 "砰" 的闷响，紧接着是清脆的铃铛声 —— 有人跃起时撞响了测量装置。布朗先生洪亮的报数声刺破寂静："5 号，2.1 米！"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引得观众席爆发出如浪潮般的掌声。

"13 号！轮到你了！" 裁判的声音骤然在左侧响起。小艾深吸一口气，双腿肌肉紧绷，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他奋力跃起，发梢掠过冰凉的金属铃铛，"叮" 的轻响如同琴弦微颤。黑暗中，布朗先生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静："13 号，标准高度 1.8 米！合格！" 小艾落地时，隐约听见身旁传来马修特有的轻笑，那声音像是冰锥刺入耳膜，让他不寒而栗。

第二轮 "意念跳跃" 环节将诡异推向高潮。布朗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蛊惑："现在，忘掉重力，忘掉常识！想象头顶三米处悬浮着镜面般的地面，你们要做的，是用灵魂触碰它！"

整个赛场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小艾听见左侧传来窸窸窣响动，有人在调整站姿。突然，一声压抑的闷哼划破寂静，紧接着是铃铛连续碰撞的杂乱声响。"7 号违规！跳跃时身体过度前倾！" 布朗先生的声音里带着近乎愤怒的严厉，吓得小艾浑身一颤。

"老约翰，预备 —— 跳！" 随着布朗先生的指令，赛场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三秒后，一声若有若无的 "叮" 声响起，轻得像蝴蝶振翅。"0.15 米！新纪录！" 布朗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观众席瞬间炸开如雷的欢呼，掌声、尖叫声与跺脚声交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小艾偷偷掀起眼罩边缘，看见老约翰佝偻的身躯在跳台上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他的脊椎弯成诡异的 C 型，膝盖几乎抵到胸口，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重物死死压着，脸上却浮现出近乎虔诚的狂喜表情。

轮到小艾时，黑暗如同实体般压迫着他的神经。他试着放松肌肉，想象头顶那片虚无的 "地面"，但双腿刚弯曲就听见马修在不远处轻声嗤笑。这轻蔑的声音像根刺扎进心里，小艾下意识用力跃起，只听上方传来空荡荡的风声 —— 他跳得太高了。

"13 号，1.5 米！太差了！" 布朗先生的失望显而易见。小艾落地时，感觉脚踝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低头查看时，透过眼罩缝隙，他看见地面不知何时出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向西周蔓延。

决赛在马修与老约翰之间展开，整个赛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当马修站上跳台时，小艾注意到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诡异地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变形。随着布朗先生的指令，马修跃起的瞬间，周围温度骤降，小艾甚至能看见空气中凝结的白雾。一声极轻的 "叮" 声响起，几乎与心跳重合。

小艾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他们跳起时，影子会短暂地消失，然后在落地时重新出现，但比之前更加淡薄。这诡异的现象让小艾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不明白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冠军诞生了！马修！0.11 米！新的世界纪录！" 布朗先生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观众席沸腾的声浪几乎掀翻天空。小艾却死死盯着马修落地的瞬间 —— 他的影子在接触地面的刹那突然消失，三秒后才重新浮现，淡薄得如同水墨画里即将消散的墨痕。

马修摘下眼罩，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布朗捧着一个天鹅绒盒子走向他：“这是你的奖品，一块珍贵的古董镜子碎片！”

小艾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块碎片和他口袋里的一模一样 —— 不规则的形状，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确认那块碎片还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所有的线索都开始交织在一起。

马修接过奖品，高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碎片，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斑。小艾惊恐地发现，那道光线照射的地方，所有人的影子都不见了。更可怕的是，当他看向观众席时 —— 透过那块镜子碎片的反射 —— 观众们根本没有倒影。镜中的广场空荡荡的，只有参赛者和评委有模糊的影子。这恐怖的景象让小艾浑身发冷，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恭喜马修！” 布朗拍着手，“明年的比赛，我们期待新的挑战者！”

人群开始散去，谈论着刚才的精彩比赛。小艾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再次举起镜子碎片，对准正在离开的观众。镜中依然空无一人，这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喜欢比赛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小艾吓得差点扔掉碎片。是马修，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那笑容在小艾看来充满了诡异。

“很... 特别。” 小艾谨慎地回答。他的心跳加速，警惕地看着马修。

马修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碎片上：“你也有一块？真巧。据说完整的镜子能实现任何愿望。”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诱惑，仿佛在引导小艾说出什么。

“真的吗？” 小艾假装天真地问，“你打算用它许什么愿？”

马修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我想看看头顶的地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据说，只有冠军才有资格知道。”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渴望，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

他转身离开，融入正在散去的人群。小艾注意到，他的影子比其他人的都要淡，几乎看不见了。这更加深了小艾心中的疑虑，他知道，这个小镇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这些镜子碎片有关。

夕阳西下，广场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长。小艾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 它还在，但边缘己经开始模糊，仿佛正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蚕食。他想起布朗宣布规则时说的话：“视觉剥夺会强化比赛的纯粹性。” 现在他明白了，眼罩不仅是为了比赛的荒诞性，更是为了防止参赛者看到真相 —— 这个小镇正在被镜灵网络吞噬，而一年一度的 “向下跳高大赛”，不过是这个过程的仪式罢了。

小艾握紧口袋里的镜子碎片，决定找出更多碎片。他知道，这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也是他逃离这个诡异小镇的唯一希望。他必须赶在自己的影子完全消失前，揭开镜灵网络的秘密，否则等待他的将是和这个小镇一样的命运。在昏暗的夕阳下，小艾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他迈出了探索真相的第一步，未知的危险和神秘的谜团正等待着他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