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醒者的契约

江海市东环旧城区，雨水如薄纱般落下，笼罩着一栋早被封锁的废弃厂房。

封铮将车停在数百米开外的废墟边，低声说：“我们只能步行进去。‘清醒实验室’原是市精神病研究中心下属的实验分支，三年前被查封，官方原因是资金链断裂，但内部资料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以宁望着前方锈蚀的铁门，嘴唇紧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犹疑。

“你确定这不是一个局？”

“我不确定。”封铮坦言，“但现在，能让你姐姐留下警告的地方，不会是安全的地方。”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厂房，脚步声在空荡的厂区回响，似是踏入了某种幽灵回廊。

厂房内部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药水与霉菌混杂的气味。

白以宁打开手电，光柱扫过地面，停在一张半撕毁的实验床旁，上面贴着一张发黄的标签：“测试对象：白某某，状态：逃脱。”

她指着上面：“这是我姐姐留下的痕迹？”

封铮皱眉：“不像是伪造。”

正当他们准备继续深入，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阴影中响起：“你们踩过了底线。”

白以宁猛然回头，一名身穿深灰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他手中拎着一把黑色雨伞，神色冷峻，整个人像从雨夜中剥离出来的暗影。

“顾阙，原‘红剧团’法律顾问，现自由律师。”封铮第一时间认出他。

顾阙似乎并不惊讶白以宁和封铮的到访，只是慢条斯理地抖开雨伞，将湿水甩落。

“你们查得太深了，也太快了。”

白以宁冷静道：“你来阻止我们？”

“不是。”他笑了笑，那笑容冰冷刺骨，“我是来提议交易的。”

封铮往前一步：“什么交易？”

顾阙不疾不徐地说：“我可以提供你们想知道的‘红剧团’残留资料，包括你姐姐参与试验的全部过程。但我有一个条件——不再追查主控人身份。”

“主控人是谁？”白以宁紧盯他。

“不能说。”顾阙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这不是我保护他，而是你们真知道了，就活不成。”

白以宁冷笑：“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安全？”

顾阙凝视她几秒，忽然将一只黑色U盘丢到她脚下。

“这是试验编号R系列的原始片段——包括一段你姐姐在实验中拒绝催眠的音频。它会告诉你，她究竟为什么坚持‘不要醒来’。”

他转身，撑伞离开，声音淡漠如夜雨：“查下去，你们会开始怀疑彼此。包括你和他。”

他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什么：“还有件小事。封铮，你的档案被人改过了。‘左眼’那部分……是有人刻意隐去的。”

话音落地，顾阙彻底消失在雨中。

封铮沉默片刻，捡起地上的U盘。他没有多言，只是递给白以宁。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白以宁接过U盘，犹豫片刻，还是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缓缓亮起，一个文件夹名为“Project_Reverie”。

她打开音频文件，画面黑屏，只有微弱的女声传来：

“我是白雪。我记得我叫白雪……但他们说，如果我不放弃名字，就无法醒来。”

“可是如果清醒的代价，是忘记以宁……我宁愿一首睡着。”

“如果有一天她找回来，就告诉她……别信那个说要救她的人。他在说谎。”

白以宁的手缓缓攥紧，眼底一点点泛红。

她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安慰。

“说谎的人……”她喃喃重复。

她转头望向封铮，对方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试图安慰。

他们对视良久，空气中像是结了一层无形的冰霜。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曾经……真的是那个人？”

白以宁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入封铮的骨髓。

封铮没有回答，目光里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夜色再次降临。清醒与沉睡，谁也不知，哪一边才是真正的牢笼。

而他们之间，裂痕悄然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