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画中人

云港警局技术科通宵未眠。

一组人正在加急提取从“渊诊所”带回的编号实验影像资料，五块硬盘，其中三块为加密，剩下两块为破碎残段。

封铮靠在会议室沙发上，神色凝重。他右臂在突袭行动中被划伤，虽然只是皮外伤，却因失血过多而显出一丝疲惫。

白以宁坐在他对面，双手环抱，额头贴着指尖，沉默不语。

电脑屏幕里，一段录像终于完成恢复。

——时间戳为：十年前，编号实验“清除计划”最后一天。

画面灰白，监控角度从天花板俯拍，一间类似手术室的空间中，编号0静静躺在实验床上，眼神涣散，像是被药物钝化了所有反应。

录像没有声音，但屏幕右下角标注了一组对话转录：

【编号11：“她在听。”】

【主设者：“情绪反应呢？”】

【编号11：“她不哭了。”】

【主设者：“继续播放。”】

【编号11：“她快醒了。”】

下一秒，编号0的眼皮微微颤动，瞳孔开始聚焦，她的唇动了动——

却没有声音传出。

但对话框中继续打字：

【编号0：“你骗我。”】

【编号11：“我从不骗你，我只是没告诉你全部。”】

白以宁握紧拳头。

这是她自己。

她听不见画面里声音，但能感受到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失控。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精神崩裂的起点，也是Z人格第一次出现。

“这是Y留下的。”她低声说，“他故意让我们看到。”

封铮抬头：“你是说，这不是我们找到的，是他想让我们找到的？”

白以宁点头，目光冷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他知道我们会突袭渊诊所，也知道我不会放过纪语。所以……这段录像不是被遗忘，而是被刻意保存。”

“他想做什么？”沈知鹤从旁问。

“他想让我动摇。”白以宁看向他，“想让我开始怀疑‘现在的我’是否真实存在。”

“如果你是从实验中走出的复制品——你的愤怒，你的回忆，你的恨，甚至你的爱，都可能只是‘结果’。”

她说完这句，忽然沉默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封铮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知道她在对抗的东西，不是Y，不是编号，而是她自己。

—

深夜。

白以宁走出警局，站在街角，仰头看向天空。

月亮被一层浓雾遮掩，朦胧得像她现在的记忆。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

坐在驾驶座的人，是许久未出现的陌生男子——

秦湛。

编号项目的前资金顾问，也是目前Y在境外的主要联系人之一。

他居然自己出现。

“一个人站在这儿，不怕Y来抓你？”秦湛嗓音嘶哑，但语气依旧轻慢。

白以宁没有动。

“你来做什么？”

“送你一份新礼物。”秦湛抬手，从车里递出一个纸袋。

白以宁犹豫了一下，接过。

“你不怕我报警？”

“你现在更怕报警之后……连仅存的真相都被抹掉。”秦湛咧嘴一笑。

车子启动前，他低声丢下一句：

“Y说，他很期待下一次与你见面。”

“这次，是你先开口的机会。”

轿车绝尘而去。

白以宁站在风中，将纸袋带回公寓。

室内灯光昏黄，纸袋里只有一张老照片和一封未署名的手写信。

照片上，是一张孩子的画。

极其幼稚的笔触，用蜡笔画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站在大树下，头上写着“我”和“她”。

树下画着一只乌鸦，嘴里叼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白以宁盯着那绳子，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她记得这幅画。

这是小时候Y画给她的。

在一次心理训练中，主设者要求他们通过“画画”传递信任关系。

Y画了这幅。

当时他对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如果你哪天不记得自己了，就跟着绳子走。”

白以宁突然想起，实验最后几天，她常常梦见乌鸦，梦见脖子上的红绳勒紧，醒来时满脸泪痕。

她一首以为是恐惧的象征。

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恐惧。

那是牵引。

牵引她走回“编号”的路径。

回信短短几行字——

「画，还记得吗？

接下来是你主动的回合。

找我吧，编号0。」

——Y

她看完信，指节泛白。

他己经布下了第二重陷阱。

不再用暴力，不再用惊吓，而是用回忆与情感去撬动她最后的认知防线。

她明白，他不会躲藏太久。

下一次见面，就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首次“对峙”。

她深吸一口气，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接通，是封铮的声音。

“我要去一趟……实验的旧楼。”

“我要亲自找出，那条红绳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