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章 晨露流萤

晨露流萤

晨雾如轻纱漫过青石板路时，阿璃正捧着青瓷碗喝桂花糖粥。她粉色的指尖沾着几粒米，舌尖卷着勺柄转圈圈，乌亮的眼睛盯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忽然把碗往桌上一推："徐长卿！你看那竹子会动耶！"

少年正用帕子擦拭长剑，闻言抬眼望去。晨光里，新竹的叶片沾着露珠，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倒像是谁撒了把碎钻在翡翠枝桠间。阿璃己经蹦到了窗边，鼻尖几乎贴在窗纸上，睫毛扑簌簌扫过窗棂上的雕花："龙宫的珊瑚树都是用夜明珠养着的，不会自己摇头晃脑......"她忽然转身，发间的珍珠坠子晃出细碎银光，"我们快走吧！我要去摸真正的风！"

徐长卿无奈失笑，将剑鞘往腰间一扣："先把粥喝完。"话音未落，忽见一抹粉影掠过眼前——阿璃己经抓着半块桂花糕窜到了院子里，晨露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尖，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亮晶晶的小脚印。

出得城门时，东边的山尖刚把太阳托出海面。阿璃走在田埂上，忽然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路边的蒲公英。绒毛球"扑"地散开，惊飞了两只停在狗尾草上的豆娘。她咯咯笑着去追，发带被风吹得飘成蝴蝶结，却不慎踩进了水洼里。

"呀！"清澈的溪水漫过绣着小鲤鱼的鞋面，阿璃忽然眼睛一亮。她蹲在溪边，指尖轻点水面，只见涟漪中忽然浮出几尾透明的小鱼，尾巴上还沾着晨光凝成的水珠。徐长卿刚要开口提醒她小心，却见那些水珠突然脱离水面，在空中聚成一串晶莹的珠帘，绕着阿璃的手腕转了三圈，最后轻轻落在她发间，化作一朵由露珠组成的栀子花。

"好玩吗？"阿璃歪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一颗将坠未坠的水珠，"龙宫里的水都是暖的，像温泉一样。人间的水......"她伸手捧起一把溪水，任由清凉的水流从指缝间漏下，"像碎冰块儿似的，还有草叶的味道呢！"

徐长卿注意到她指尖掠过之处，溪底的鹅卵石忽然泛出淡淡蓝光，仿佛有细碎的星光沉在水里。原来龙族控水，竟能与自然之灵共鸣至此。他正出神，忽听阿璃轻呼一声，蹦跳着扑向路边的野蔷薇丛。

"徐长卿你看！"她举着一朵沾着露水的粉蔷薇，花瓣上还停着一只翠绿色的螳螂，"这花儿比东海的夜昙小十倍！可是香味好甜，像......像你昨天给我买的糖画！"说着便把花往鼻尖凑，不想螳螂忽然展翅，翅膀上的金斑在阳光下一闪，吓得她慌忙后退，却不小心撞进徐长卿怀里。

"笨蛋。"徐长卿伸手替她摘去发间的草屑，触到她发间那朵露珠栀子花时，指尖忽然一阵清凉。阿璃却己蹲在地上，用树枝戳弄着蚂蚁搬家的队伍，不时用指尖滴几滴水在蚂蚁前方，看它们慌乱地绕路，发出小猫般的笑声。

日头渐高时，他们走到一片竹林前。竹叶沙沙作响，筛下满地碎金。阿璃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峦惊呼："快看！那里有云在跑！"只见天际几朵白云正被风推着，掠过青灰色的山顶，其中一朵恰好被削成了羊的形状，羊角还在不断变形。

徐长卿从包裹里取出干粮，刚要递给阿璃，却见她己经跑到了竹林深处。等他追上时，发现她正趴在一丛野生草莓前，指尖轻轻拨弄着鲜红的果实。

"这个能吃吗？"她仰头看他，鼻尖上沾着一片草叶，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星辰。徐长卿还未回答，忽见她指尖闪过一丝蓝光，一颗草莓忽然浮到半空，表面的绒毛上凝结的水珠汇聚成 tiny 的水盆，将草莓轻轻洗净。

"哇！"阿璃拍手笑起来，张嘴咬住那颗悬空的草莓。鲜红的汁液染在她唇角，她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忽然眯起眼睛："比龙宫里的冰葡萄还甜！徐长卿你尝！"说着便用控水术托起另一颗草莓，送到他嘴边。

少年耳尖微热，别过脸去："自己吃。"话音未落，却见那颗草莓"啪"地贴在他脸上，汁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阿璃笑得前仰后合，发间的露珠栀子花终于撑不住，化作一片水雾洒在两人身上，带来阵阵清凉。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阿璃的笑声戛然而止，耳朵微微动了动——那是龙族特有的敏锐听觉。她迅速拽住徐长卿的袖子，躲进旁边的野蔷薇丛。带刺的枝条勾住她的裙摆，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屏息凝神望向声源方向。

六骑快马转过弯道，为首的汉子腰间挂着城主府的腰牌，马鞍上还绑着几张画像。阿璃眯起眼睛，看见自己的画像被风吹得翻转，露出背面潦草的"妖女"二字。她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指尖在泥土里轻轻一划，几滴露水忽然从草叶上滚落，在她掌心聚成一颗透明的珠子。

"想抓我？"她 whispered，睫毛在阴影里投下细碎的影，"就让你们看看，龙族的捉迷藏怎么玩。"说着将水珠往地上一弹，只见前方的小水洼忽然泛起涟漪，水面上竟映出一个与阿璃一模一样的倒影，正蹦蹦跳跳地往相反方向跑去。

"在那边！"骑马的汉子一声大喝，六骑迅速转向。阿璃捂住嘴偷笑，指尖又轻轻点了点身旁的溪流。刹那间，溪水忽然拔高，在林间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将马蹄声远远隔开。徐长卿惊讶地发现，那些水珠在阿璃控制下，竟能化作最精妙的幻术，连呼吸声都能被掩盖。

"他们会绕到断崖去。"阿璃忽然轻声说，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那里有个瀑布，我想让他们洗个澡呢。"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发间不知何时又多了几只停驻的蝴蝶，"走啦，徐长卿，我们抄近路去城主府，让那些笨蛋慢慢找吧！"

她蹦跳着向前走去，裙角带起的风惊动了草丛里的萤火虫，它们扑棱着飞起来，在她身后织成一条淡淡的光带。徐长卿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在客栈，她抱着枕头说"人间的星星比龙宫的珊瑚灯好看"时，眼睛里倒映的烛火。

原来龙族公主的狡黠，都藏在这样亮晶晶的眼神里。他摸了摸脸上残留的草莓汁，忽然轻笑出声，跟上那道欢快的粉影。竹林深处，阳光与水雾交织成虹，阿璃的指尖划过竹节，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宛如谁用星光在翠绿的史册上，轻轻点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