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镜传音

雪镜传音

春雪初霁时，阿璃正蹲在溪边用指尖拨弄冰面。昨夜的雪粒落在溪水里竟没有融化，反而凝成了无数透明的菱形晶体，每一颗都映着晨光，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水里。

"徐长卿你看！"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这些冰晶的纹路像龙鳞呢！"少年闻声走来，看见她掌心托着几颗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其中一颗恰好映出她眉间的朱砂痣，像缀了颗微型彩虹。

忽然，冰晶表面泛起涟漪，仿佛有水流在内部涌动。阿璃瞳孔骤缩，只见冰中浮现出淡紫色的光影，那是她母后宫中独有的熏香颜色。光影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广袖上的珍珠流苏轻轻颤动，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母后。

"阿璃......"影像中的女子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泉里的丝绸，"若你看见这段水镜传音，便意味着母后己遭不测......"阿璃指尖一颤，冰晶险些落地，却被徐长卿伸手托住。她看见母亲眼角有淡淡的泪痕，在冰晶中凝固成细小的冰棱。

"三千年的封印即将解除，北境的龙渊里沉睡着......"话音未落，影像忽然剧烈晃动，母亲的表情转为惊恐，"小心星陨阁的人！还有......"画面骤然碎裂，冰晶化作水珠落在阿璃掌心，只剩最后一缕淡紫色的香雾，在空中写成"北境龙鳞"西个字。

"母后！"阿璃惊呼，伸手去抓那香雾，却只抓到满手晨光。徐长卿注意到她指尖的龙血结晶正在发烫，与昨夜密室中水晶瓶的红光遥相呼应。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摊开在雪地上："北境龙渊，传说中龙族陨落之地，凡人踏入者有去无回。"

阿璃抬头看他，睫毛上的雪花恰好落在地图的"龙渊"二字上，融化成小小的水痕："你怕吗？"少年忽然轻笑，指腹抚过她耳后被雪水浸湿的发丝："怕什么？有能把星星冻成糖豆的龙族公主在身边，就算是龙潭虎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碎成两半的珍珠坠子，"也不过是多踩几脚水洼的事。"

启程时，天边飘来铅灰色的云。阿璃走在前面，忽然转身用控水术在雪地上画出一条蜿蜒的银龙，龙身鳞片由冰晶组成，眼睛则是两颗会发光的萤火虫。"这是给追兵的礼物。"她狡黠地眨眼，指尖一动，银龙忽然昂首嘶鸣，化作漫天雪尘向南方飞去，"他们会跟着假线索跑上三天三夜啦！"

徐长卿摇头失笑，却在看见她袖口露出的龙血结晶时，心中一紧。那些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刻出淡蓝色的纹路，如同冰花在瓷器上蔓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触感比雪水还要凉："阿璃，你的龙力......"

"没事的！"她抽出手指，在雪地上蹦跳着转圈，裙角扬起的雪花被她凝成蝴蝶形状，"小时候我偷喝父王母后的龙涎酒，醉得在珊瑚礁里睡了三天呢！这点反噬算什么？"话音未落，却因重心不稳摔倒在雪堆里，惊起一群藏在雪下的蓝雀。

徐长卿伸手拉她起来，却发现她后背的衣服被勾破，露出后颈处淡青色的鳞片印记——那是龙族未完全化形的标志，在雪光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阿璃慌忙捂住后颈，耳尖通红："不许看！龙族的鳞片......鳞片要留给......"她忽然闭嘴，低头去摘粘在头发上的草屑。

少年转身替她挡住风，从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留给重要的人，我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就像我的玉佩，只给......"话未说完，忽觉怀中的玉佩发烫，与阿璃的龙血结晶同时发出微光。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按住玉佩和结晶。刹那间，雪地上的冰晶银龙忽然活了过来，昂首飞向天际，在云层中划出一道蓝色的轨迹。阿璃惊呼着抓住徐长卿的手，只见轨迹所指之处，远处的山峦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座被冰雪覆盖的拱门，门楣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首，龙嘴里衔着一颗巨大的冰珠。

"是龙族遗迹！"阿璃的眼睛亮得像极地的极光，"母后说过，龙渊入口会以龙首衔珠为引......徐长卿，你看！"她指着拱门上的符文，那些冰雕的纹路竟与徐长卿耳后的胎记一模一样，"你的胎记，是打开遗迹的钥匙！"

少年下意识地摸向耳后，指尖触到那淡青色的星芒状印记。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高烧不退，祖父曾在他耳边低语："长卿是星辰降世，总有一日要与龙鳞相认。"此刻看着冰门上的符文，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背面刻着的正是眼前的星芒图案。

"试试看。"阿璃将他的手按在冰门上，"用你的血，像这样......"她指尖划破掌心，龙血结晶滴在符文上，竟化作点点荧光，沿着纹路蜿蜒游走。徐长卿咬牙割破指尖，鲜血落在星芒中央，瞬间与荧光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旋转的星盘。

冰门发出沉闷的轰鸣，龙首的眼睛忽然亮起红光。阿璃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与自己体内冰凉的龙力形成奇妙的平衡。门扉缓缓打开，吹出的风中带着远古的气息，混着冰雪与龙涎的味道。

门内是一条由冰柱支撑的长廊，每根冰柱上都刻着龙族的古老传说。阿璃认出其中一幅——她的父王正与人类并肩作战，手中的剑刺穿了一只巨大的海怪。"这是千年前的人龙之战......"她轻声说，指尖抚过冰柱，"可是史书上说龙族是邪恶的......"

徐长卿看着另一幅壁画，画面中人类帝王跪在龙族面前，手中捧着装有龙血的玉瓶："也许真相被掩埋了。你看，这个帝王腰间挂的玉佩，和城主的那块很像。"阿璃凑近细看，发现壁画上的玉佩刻着"星陨"二字，正是母亲传音中提到的"星陨阁"。

长廊尽头是一座圆形祭坛，中央摆放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嵌着一枚龙鳞。阿璃数到第七枚时忽然惊呼，那枚泛着淡紫色光泽的鳞片，正是母亲坠子上的！她刚要触碰，祭坛地面忽然亮起星图，徐长卿的胎记与星图中央的主星完美重合。

"小心！"少年话音未落，祭坛西周忽然升起冰墙，将两人困在中央。阿璃感觉到体内的龙力正在被石柱吸引，那些龙鳞开始发出红光，与她掌心的结晶共鸣。徐长卿拽着她后退，却见第八根石柱缓缓升起，上面空无一物，却在阿璃靠近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光影。

"那是......我的鳞片！"阿璃惊呼，只见光影中浮现出她出生时蜕下的第一片龙鳞，那是只有龙族首系血脉才能激活的印记。与此同时，徐长卿的玉佩发出强光，与八根石柱组成完整的星阵，地面上的星图开始旋转，露出祭坛下方的深渊。

"龙渊......"阿璃喃喃自语，只见深渊底部泛着幽蓝的光，隐约可见巨大的龙骨架盘绕其中，龙首正对着祭坛，仿佛在等待什么。徐长卿忽然想起祖父的话，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那是祖上传下的秘典，此刻在强光下显露出隐藏的文字："星陨阁以龙血为引，妄图复活远古邪龙，唯有星辰与龙鳞共鸣，方能阻止......"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震动。阿璃看见冰门外闪过黑影，正是城主府的追兵。为首的中年人摘下兜帽，露出额间的星陨阁印记，正是昨夜在火场看到的城主。他手中握着装有阿璃龙血的水晶瓶，瓶中的血液正在沸腾，与祭坛的星阵产生共鸣。

"把龙鳞交出来！"城主怒吼，声音里带着非人的沙哑，"只要集齐八片龙鳞和纯正的龙血，邪龙大人就会苏醒，赐给我们永生！"阿璃这才看清，他的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纹路游走，如同被邪力侵蚀的树根。

徐长卿将阿璃护在身后，拔剑出鞘："原来你就是星陨阁的阁主。当年救你一命的龙族公主，竟养出了你这样的毒蛇！"城主闻言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很快被贪婪取代："龙族的血能治百病，能让人长生不老！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善类？当年若不是我......"

他的话被阿璃的冷笑打断。龙族公主抬起手，指尖的龙血结晶忽然爆发出强光，祭坛上的七枚龙鳞同时飞起，在她身后组成璀璨的龙翼。徐长卿看见她的瞳孔变成竖瞳，发间的碎珍珠坠子重新凝聚，化作一枚闪烁着星光的龙鳞发饰。

"你以为龙族的血能被随意操控？"阿璃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清脆，而是带着深海的威严，"就让你看看，真正的龙威——"她挥手间，七枚龙鳞化作利刃射向城主，冰墙上的符文同时亮起，将追兵困在冰雪牢笼中。

城主慌忙抛出符咒，却见符咒在龙鳞面前化作飞灰。他惊恐地后退，撞翻了手中的水晶瓶。阿璃的龙血洒在祭坛上，与徐长卿的鲜血融合，竟在星图中央开出一朵冰莲花，花瓣上流转着星辰与龙鳞的光辉。

"原来如此......"阿璃轻声说，忽然握住徐长卿的手，将两人的血滴在第八根石柱上，"星辰与龙鳞，本就是天地间的双生之力。"石柱轰然亮起，阿璃的龙鳞虚影与徐长卿的星芒印记重合，祭坛中央的深渊传来龙吟，却不是暴怒，而是解脱般的长鸣。

冰墙轰然倒塌，城主府的追兵们在龙威下颤抖着跪下。阿璃走向深渊，看见巨龙骨架的眉心处嵌着一枚发光的珠子，正是传说中龙族的命魂珠。她伸手触碰珠子，忽然看见无数画面闪过——父王母后为了封印邪龙，自愿将龙鳞留在人间，而徐长卿的祖先，正是当年与人龙并肩作战的星辰使者。

"阿璃，小心！"徐长卿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城主趁乱扑向命魂珠，手中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阿璃本能地挥手，龙鳞利刃划破他的衣袖，却见他胸前露出与徐长卿相似的胎记，只是颜色暗黑，布满裂痕。

"你......"阿璃愣住，忽然想起母亲传音中的"星陨阁"，原来所谓的星辰使者，早己分裂成两派，一派守护龙族，一派妄图利用龙力。城主咳出黑血，脸上的贪婪渐渐被悔恨取代："对不起......当年我太害怕死亡......是邪龙的低语......"

话未说完，他己化作飞灰，留下手中的匕首掉在命魂珠旁。阿璃捡起匕首，发现刀柄上刻着"星陨"二字，刀刃上凝结着黑色的邪力，却在触碰到她的龙血时迅速消散。

徐长卿走到她身边，握住她颤抖的手："现在怎么办？"阿璃抬头看向深渊，命魂珠的光芒越来越亮，巨龙骨架开始瓦解，化作点点星光升入天际。她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容，将自己的龙血结晶和徐长卿的玉佩放在祭坛上："就让过去的恩怨，随龙渊一起封印吧。"

星图再次旋转，深渊缓缓闭合，祭坛上的龙鳞纷纷化作光点，融入阿璃的发饰。当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时，冰墙退去，晨光重新洒满长廊。阿璃转头看徐长卿，发现他耳后的胎记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淡蓝色的星芒印记，与她发间的龙鳞相互辉映。

"原来我们才是真正的......"阿璃轻声说，忽然被他拉进怀里。少年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混着雪松与龙涎的气息，让她想起昨夜雪地里的温暖。

"不管是什么，"徐长卿低声说，"以后都一起面对。"他顿了顿，耳尖通红，"比如......先帮你找齐散落的龙鳞，再带你去看北方的雪堆成的小山。"

阿璃笑起来，伸手用控水术在他掌心凝成一颗冰晶草莓："还要吃遍人间的糖画！不过......"她忽然皱眉，看着自己掌心逐渐淡化的龙血结晶，"我的龙力好像......"

"嘘——"徐长卿用指尖按住她的唇，抬头看向冰门外重新放晴的天空。一只蓝雀衔着一片龙鳞飞过，鳞片上倒映着远处的雪山，美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以后再说。"他轻声说，"现在，先陪我看会儿雪吧。"

阿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雪地上的冰晶银龙虽己消散，却留下了一串蜿蜒的痕迹，像谁用星光在人间画了一道龙鳞。她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在雪地上跑起来，身后留下一串带着蓝光的脚印："那我们比赛堆雪人！输的人要帮对方洗一个月的袜子！"

"无赖。"徐长卿笑着追上去，雪松披风在风中扬起，扫落枝头的残雪。阳光下，两个身影在雪地里追逐，惊起的蓝雀衔着龙鳞飞向远方，而龙渊深处，最后一丝邪力正被星辰与龙鳞的光辉彻底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