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中蜜语

林中密语

春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暖暖地流淌在京郊的山林间。小溪潺潺，野花点缀着青翠的草地，几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蝶姨！娘亲！快看！"念安撒开小脚丫在草地上奔跑，藕节般的手臂高高举起，追逐着一只蓝翅蝴蝶。那蝴蝶似有灵性，总在他指尖将触未触时翩然飞远，却又不会真正离开。

云芷提着竹篮走在后面，篮中装着新采的草药和野果。她望着儿子欢快的身影，眼角漾起温柔的细纹："慢些跑，别摔着。"

蝶娘银蓝色的发丝在春风中轻轻飘动，阳光穿透发梢，在地面投下淡蓝色的光晕。她手指微动，那只蓝翅蝴蝶便听话地落在念安鼻尖，惹得孩子咯咯首笑，黑葡萄似的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

"蓝姐姐又在使小法术了。"云芷轻声调侃，从篮中取出水囊递给蝶娘。

蝶娘接过水囊，指尖不经意擦过云芷的手背，留下一瞬温热的触感："不过是些小把戏。"她仰头喝水，修长的脖颈线条在阳光下如同白玉雕琢。

念安突然停下脚步，竖起小耳朵。两只麻雀落在近处的矮枝上，正叽叽喳喳地交谈。常人听来只是鸟鸣，但念安的小脸却渐渐皱成一团。

"......柳家地牢......没死......"

"......大少爷下的令......"

"......每日只给一碗馊饭......"

云芷见儿子呆立不动，正要上前，却被蝶娘一把拉住。蝶娘银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低声道："他在听鸟说话。"

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走了，念安却还站在原地，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一只花斑蝴蝶落在他肩头，翅膀轻轻开合。

"安安？"云芷蹲下身，平视着儿子，"怎么了？"

念安眨眨眼，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小鸟说前面有好多蘑菇！"他转身就跑，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云芷与蝶娘交换了一个眼神。蝶娘轻轻摇头，示意暂时不要追问。两人跟上念安的脚步，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悄然改变了。

晨光透过窗棂，在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念安晃荡着小短腿，将最后一口桂花粥咽下，的舌尖舔了舔嘴角。云芷用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米粒，却被儿子突然的问题钉在原地。

"阿娘，蝶姨，你们知道柳无痕是谁吗？"

瓷勺从蝶娘指间滑落，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云芷的绣花针猛地刺入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染在手中正在缝制的淡蓝色衣料上——那是蝶娘的新衣。

"安安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蝶娘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银蓝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念安歪着头，小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调羹："昨天小鸟说的呀。它们说他好可怜，每天都没好饭吃，还被铁链子锁在黑黑的地方。"孩子抬头，清澈的眼睛望向云芷，"阿娘，他是坏人吗？为什么会被锁起来？"

云芷的指尖在桌下掐入掌心，面上却浮起温柔的浅笑："娘亲不认识这个人。安安还听到小鸟说什么了？"

"嗯..."念安皱起小鼻子努力回想，"小鸟说...有个坏哥哥经常去打他，还说要找什么'母子'..."他突然捂住嘴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啊！我答应小鸟不告诉别人的！"

蝶娘的手越过桌面，轻轻覆在念安手上："没关系，在阿娘和蝶姨这里，安安什么都可以说。"

云芷站起身，裙摆扫过凳沿，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她走到窗边背对二人，佯装整理窗台上的药草，实则让冷风吹散眼中突然涌起的热意。三年了，她以为那个名字再不会让心头泛起涟漪。

"他还活着..."这念头如野火般在脑中蔓延。程雪茹带来的消息是假的？还是说柳无痕是在那之后才遭遇不测？每日馊饭、铁链加身...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柳无锋如此对待亲弟弟？

"阿娘？"念安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舒服吗？"

云芷这才惊觉自己的肩膀正在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己换上平静的表情："娘亲没事。安安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看看昨天那只受伤的小鸡？"

念安滑下凳子，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看云芷，又看看蝶娘，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忧虑："阿娘在难过。虽然阿娘在笑，但心里在下雨。"他指向自己的胸口，"安安这里能感觉到。"

蝶娘瞳孔微缩，一把将念安搂入怀中，银蓝色的长发垂落，像一道屏障隔开了母子的视线。"安安先去后院玩，"她在孩子耳边轻语，"蝶姨一会儿给你做槐花糕。"

待念安的脚步声消失在后院，蝶娘才转向云芷。阳光穿过她发丝的缝隙，在云芷脸上投下摇曳的蓝色光斑。

"你怎么想？"蝶娘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云芷心上。

云芷低头看着染血的衣料，那抹猩红在淡蓝底色上格外刺目："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也许只是鸟儿胡诌..."

"念安从没说过谎。"蝶娘打断她，"而且他能听懂鸟语这事，你我都清楚不是孩子胡闹。"

一阵风吹进窗户，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冽。云芷突然觉得很冷，冷到骨髓都在打颤。她曾以为自己对柳无痕只剩漠然，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如此强烈——愤怒、担忧、疼痛...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希望。

"就算他还活着，"云芷艰难地开口，"也与我们无关了。三年前他选择家族而非我们母子，如今..."

"你确定是他选择的吗？"蝶娘突然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蓝光，"如果...他和你一样，也是被设计的呢？"

云芷猛地抬头，蝶娘的话像闪电劈开迷雾。是啊，如果柳无痕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们？如果他的"死讯"只是柳无锋的阴谋？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柳无痕得知她怀孕时欣喜若狂的样子，他为她熬药的笨拙模样，他在她耳边说"此生不负"的温柔誓言...

"我需要确认。"云芷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让她自己都惊讶，"如果是真的，至少...至少该让安安知道父亲不是有意抛弃他。"

蝶娘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我去打听。"她转身时银蓝色发丝扬起，在阳光下如流水般闪烁，"程雪茹在江南有眼线。"

云芷抓住蝶娘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为什么...为什么愿意帮我？"

蝶娘没有回头，但云芷看见她纤细的颈项上，一根青筋微微跳动："不是为了他。"她轻声说，"是为了你和安安...应有的真相。"

后院传来念安的笑声，清脆如铃。阳光依旧温暖，早膳的余温还未散尽，可有什么东西己经悄然改变。云芷望着蝶娘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她们三人平静的生活，即将迎来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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