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记忆的裂痕

记忆的裂痕

月光如银，洒在西山深处的古树上。蝶娘倚着粗壮的树干，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那道淡蓝色痕迹。五个时辰过去了，灼烧感仍未消退，反而随着夜色渐深愈发鲜明。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展开手掌对着月光。那道伤痕形状酷似一只展翅的蝴蝶——与白日里那孩子手中银簪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当她试图用妖力治愈时，灵力竟如泥牛入海，被伤痕吞噬得干干净净。

夜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蝶娘突然警觉地抬头，竖瞳在暗处收缩成一条细线。

"谁？"

"是我，殿下。"蒲公英花灵从树叶间钻出，透明的翅膀上沾着夜露，"树祖让我来看看您。"

蝶娘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树干："我没事。"

小花灵轻盈地落在她肩头，歪着头打量她掌心的伤痕："这是人类的东西造成的？"

"嗯。"蝶娘简短地回应，不想多谈。

"那个孩子..."小花灵欲言又止，细声细气地问，"他让您难过了吗？"

蝶娘猛地站起身，惊得小花灵扑棱着翅膀飞起。她背过身去，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孩子。"

可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蝶娘闷哼一声，扶住树干才没跪倒在地。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

杏花纷飞的庭院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沙地上写字。她站在孩子身后，俯身纠正他的握笔姿势。孩子回头冲她笑，阳光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碎成星辰...

"殿下！"小花灵惊慌地绕着她飞舞，"您怎么了？"

蝶娘大口喘息，额间蓝蝶额饰忽明忽暗："没什么...只是..."

只是那个幻觉太过真实。她能闻到杏花的香气，感受到春日阳光的温度，甚至记得那孩子发丝间淡淡的皂角味。这绝不是普通的想象，而是...记忆？

"树祖说过，"小花灵小心翼翼地说，"当您遇见命中注定的人，封印的记忆就会开始松动。"

蝶娘猛地抬头："封印？"

小花灵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捂住小嘴："我、我该回去了！"说着就要飞走。

蝶娘眼疾手快地捏住它的一片翅膀："把话说清楚。什么封印？谁封印了我的记忆？"

小花灵在她指尖挣扎，眼泪汪汪："殿下饶命！树祖不让说的...只说等时机到了您自然会明白..."

看着小花灵惊恐的样子，蝶娘松开手。小花灵立刻飞得远远的，躲在树叶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树祖还说...如果您实在困惑，可以看看自己左肩后的印记..."

话音刚落，它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蝶娘怔在原地。左肩后？她从未注意过那里有什么印记。犹豫片刻，她解开衣领，扭头看向肩后——

月光下，一个精巧的银色符文静静烙印在皮肤上，形状像是一把锁。

蝶娘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个符文。就在接触的瞬间，符文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她弹开。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这是...禁制？"蝶娘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渐渐恢复平静的符文。谁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在她身上设下这种封印？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让她不安的是，当符文发光时，她竟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来自她自己，却又不太一样。仿佛那是另一个"她"留下的印记。

夜风渐凉，蝶娘拢了拢衣襟。掌心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与肩后的符文形成某种诡异的呼应。她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叫念安的孩子说的话："你是蝶姨，我不会认错的！"

难道...她真的曾经认识那个孩子？

这个念头刚起，太阳穴又传来一阵刺痛。蝶娘咬牙忍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如小花灵所说，她的记忆被封印了，那么贸然破除禁制可能会有危险。但若不去探究...

"阿娘说，说谎的人会长出长鼻子！"

又一个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小小的念安叉着腰站在她面前，气鼓鼓的样子。而她——当时的她正试图把一碗苦药说成是甜汤...

蝶娘捂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这些画面如此鲜活，绝不可能是幻觉。她确实曾经和那个孩子生活在一起，而且关系亲密到被他称为"蝶姨"。

可为什么？她明明是纯血妖族，怎么会与人类孩童有交集？除非...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除非她并非一首都是纯血妖族。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蝶娘突然想起五年前在生命树下苏醒时的情景——她浑身是伤，妖力紊乱，而生命树对她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

"你选择了最难的路，孩子。完全觉醒意味着舍弃一部分自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时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却隐约有了猜测。或许她曾经是半妖？而完全觉醒成纯血妖族的过程，代价就是失去作为半妖时的记忆？

"不，这说不通..."蝶娘摇头自语。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要特意在她身上设下封印？除非...那些记忆里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重要到必须被刻意遗忘。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凄清悠长。蝶娘抬头望向落城方向，那里灯火阑珊。不知为何，她特别想知道那个叫念安的孩子住在哪一盏灯火下，此刻是否安好...

这个念头刚起，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一个人类小孩了？

"都是那根该死的银簪。"蝶娘咬牙道，握紧拳头。掌心的伤痕因这个动作而传来一阵锐痛，像是在抗议她对它的轻视。

银簪...为什么那孩子会有那样的银簪？他说是她送给"阿娘"的。阿娘显然是指他母亲，一个人类女子。她怎么会送东西给人类？

越想越乱。蝶娘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既然小花灵提到了树祖，明天一早就去生命树那里问个明白。如果真有什么封印，生命树一定知道缘由。

打定主意后，蝶娘展开双翼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波动突然从落城方向传来。她猛地转身，竖瞳紧缩——

城东某处，一道微弱的蓝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模糊的蝶形轮廓，转瞬即逝。

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异象，但蝶娘看得一清二楚。更令她震惊的是，那道蓝光给她的感觉熟悉得可怕——就像是从她自己身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念安..."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没有犹豫，蝶娘振翅飞向落城。夜风在耳畔呼啸，她却觉得太慢，太慢。那个孩子可能遇到了危险，而她必须——

这个念头戛然而止。蝶娘硬生生停在空中，双翼拍打出混乱的气流。

她为什么要去？那只是个陌生的人类孩子，死活与她何干？就算真有什么过往，那也是被封印的记忆，何必自寻烦恼？

正当她犹豫时，那道蓝光再次闪现，这次更加微弱，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与此同时，蝶娘肩后的符文突然变得滚烫，锁链状的纹路在皮肤上浮现，似乎在阻止她前往。

"可恶！"蝶娘痛呼一声，却更加坚定了决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阻止她追寻真相。

忍着符文的灼痛，蝶娘全力飞向蓝光出现的地方。随着距离拉近，她惊讶地发现那里正是白日里她目光不自觉停留的城东区域——那盏在她眼中呈现淡金色的灯火所在。

夜空中，第三道蓝光闪现，这次几乎淡得看不见。蝶娘心头一紧，加快了速度。

当她终于降落在目的地——一座普通民居的屋顶时，院中传来的哭喊声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安安！安安你醒醒！别吓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