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左眼预见

苏青的尖叫声划破香堂的黑暗。

陈默猛地转身，看到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黏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她的左臂己经完全被红色菌丝覆盖，那些纹路在皮肤下蠕动，如同活物。

"按住她！"赵伯从香案抽屉抓出一把银针，"天眼反噬开始了！"

陈默扑过去钳制住苏青不断抽搐的身体。触碰到她的瞬间，一股诡异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脊椎——他看到了模糊的画面：燃烧的城市，跪拜的人群，以及一个站在血月下的黑袍人影。

"啊！"苏青突然仰头惨叫，左眼球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瞳孔扩散成诡异的星形。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多重音调，像是几个人同时在说话："七日香...满月夜...百蚀朝拜...香判官在等...他在等你..."

赵伯的银针迅速刺入苏青颈后的穴位，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下来。老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散发着薄荷清香的黑色药丸，塞进苏青口中。

"暂时压住了。"赵伯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

窗外，非人的嚎叫声越来越近。陈默透过窗缝看到街道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他们走路的姿势怪异，像是提线木偶，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

"香蚀..."陈默的喉结滚动，"怎么会这么多？"

"有人提前催化了'七日香'。"赵伯快速收拾着香堂内的法器，"香判官这是要逼你就范。"

陈默帮苏青擦去脸上的血渍，发现她左眼的红色暂时褪去，但太阳穴处的菌丝纹路更深了。那些纹路组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香篆文，隐约像是一个"观"字。

"赵伯，您刚才说的'承香人'是什么意思？"

老人动作一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养父没告诉你，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全部真相。"他从香案下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香道承启录》记载，每百年香鼎现世，必有一位身负香疤者成为香蚀之源。"

陈默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疤痕："所以我是..."

"不完全是。"赵伯翻开书页，指向一幅插图——画中一个婴儿被放在香鼎前，胸口被烙下香印，"'承香人'本是香道选定的守护者，但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前厅的门被暴力撞开，木质结构碎裂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来不及了。"赵伯迅速将书塞给陈默，"带她从后门走，去城南的'忘忧香坊'找孟婆！只有她能解天眼蚀！"

"您呢？"

老人笑了笑，从香案下抽出一把古朴的青铜剑："老头子我守了西十年茶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陈默背起昏迷的苏青，刚要向后门移动，整个香堂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画像"哗啦"一声掉落，露出墙上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漆黑的香。

"带上它！"赵伯大喊，"'镇魂香'，关键时刻能保命！"

陈默一把抓过黑香塞进内兜。就在这时，前厅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像是无数人同时咬碎牙齿。

"走！"赵伯提剑冲向前厅，背影竟有几分壮士赴死的决然。

陈默踹开后门，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巷子里暂时没有香蚀的身影，但远处街道上的嚎叫声正迅速向茶馆靠近。他调整了一下苏青的位置，向记忆中的方向狂奔。

苏青在他背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左臂的菌丝纹路又开始发光。陈默能感觉到那些纹路散发出的热量，隔着衣服都能灼伤皮肤。

"坚持住..."他低声说，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就快到..."

话音未落，前方巷口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是之前在公寓楼下见过的民国学生装少女。她惨白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用朱砂画出的简易笑脸。

"引香魂..."陈默刹住脚步，右手摸向腰间的银刀。

少女缓缓抬起手，指向苏青。她的袖子滑落，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香篆文。

"香判官...要...她..."少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天眼...开...香劫...始..."

陈默毫不犹豫掷出银刀。刀身穿过少女的胸膛，却没有流血——就像穿过一团烟雾。少女的身形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没用的..."她向前飘来，"你们...逃不掉..."

陈默突然想起赵伯给的镇魂香。他单手从内兜掏出黑香，用牙齿咬掉封口，在墙上一擦——香头竟燃起幽绿色的火焰。

少女看到黑香的瞬间，身形明显一滞。陈默趁机将香火横在身前，绿焰在空中划出一道屏障。少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向后退去。

"有效！"陈默心中一喜，继续挥舞着香火前进。少女的身影在绿焰照耀下越来越淡，最终像雾气般消散在雨夜中。

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城南方向奔去。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汗水流入眼中，火辣辣的疼。苏青的呼吸越来越弱，左臂的菌丝己经蔓延到了肩膀。

穿过三条街后，陈默的体力接近极限。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电视正在播放紧急新闻：

"...突发消息，市中心多人出现怪异行为，专家怀疑是新型毒品所致...警方呼吁市民尽量不要外出..."

电视画面切换到市中心广场，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画面中至少有上百人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面朝同一个方向不断叩拜。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

"七日香..."陈默喃喃自语，"己经开始传播了..."

苏青突然在他背上抽搐起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看...见...他们...跪拜...你..."

陈默将她往上托了托，继续向前跑。转过一个街角，他终于看到了"忘忧香坊"的招牌——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挂着褪色的紫色布帘。

他几乎是撞进门去的。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数十种香料混合的复杂气味。柜台后，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正在研磨某种紫色粉末。

"孟婆..."陈默气喘吁吁地将苏青放在长椅上，"赵伯让我们..."

"知道你们会来。"老妇人头也不抬，"放桌上，衣服脱了。"

陈默一愣："什么？"

"衣服！全脱了！"孟婆突然抬头，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不看看全身感染情况，怎么治？"

陈默这才注意到苏青右腿的裤管也被菌丝渗透了。他小心地帮她脱下外套，露出己经被红色纹路覆盖大半的身体——那些纹路现在组成了完整的香篆文，在皮肤下微微发光。

孟婆凑近检查，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普通的天眼蚀..."

她快步走向后间，片刻后端出一个铜盆，里面盛着深蓝色的液体。陈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血。

"扶她坐起来。"孟婆命令道，"你，按住她的手脚。"

陈默照做。当苏青的身体接触到蓝色液体时，她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菌丝纹路疯狂蠕动，像是遭受了极大痛苦。

"忍住了！"孟婆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银针，迅速刺入苏青身上的关键穴位，"这是'锁香阵'，暂时封住蚀毒蔓延。"

随着最后一根针落下，苏青的身体终于停止抽搐。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左眼的红色褪去了不少。

"谢...谢..."她气若游丝地说。

孟婆摇摇头："别谢太早。这只是拖延时间，要根治得找到源头。"她锐利的目光转向陈默，"香鼎里的东西，你们带出来了？"

陈默犹豫片刻，还是从内兜取出铅盒："龟甲残片，上面刻着长生香配方。"

孟婆接过铅盒，却没有立即打开："知道为什么叫'长生香'吗？"

"古籍记载，能延长寿命..."

"错。"孟婆冷笑，"所谓长生，是指香道记忆的长存。每百年一次，香鼎现世，选定新的'承香人'继承前世记忆。"她指向陈默胸前的香疤，"这就是标记。"

陈默如遭雷击："所以我是..."

"第十代承香人。"孟婆打开铅盒，龟甲残片上的红色晶体立刻开始蠕动，"但二十年前出了意外——香判官提前催化了香劫，导致传承中断。你本该继承的九世记忆全部被封存在..."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三人同时转头，只见门帘外站着十几个身影，最前面的赫然是那个民国学生装的引香魂。

"找到...了..."少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交出...天眼...香判官...饶你们..."

孟婆咒骂一声，迅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瓷瓶摔在地上。紫色烟雾瞬间充满整个店铺，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后门！"孟婆拽起他和苏青，"我的烟雾撑不了多久！"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储藏间，从后巷逃出。远处己经能听到香蚀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像是某种邪恶的合唱。

"现在怎么办？"陈默扶着苏青问。

孟婆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去青云观地下室。那里有我藏的'解香炉'，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蚀毒。"她顿了顿，"但要彻底解决，你们必须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完整的九世香道传承。"

"怎么找？"

"香鼎只是容器。"孟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真正的传承在'守香人'手里。"

陈默突然想起赵伯的话："香判官就是初代守香人？"

孟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曾经是。现在...他己经不是人了。"她推了他们一把，"快走！我断后！"

陈默还想说什么，苏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又来了...预知...香判官在青云观等我们...这是...陷阱..."

孟婆闻言脸色大变："他早知道我会指路..."她迅速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塞给陈默，"带上这个！遇到危险就点燃！"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紫色烟雾正在快速消散。陈默不再犹豫，背起苏青向城南郊外的方向跑去。

身后，孟婆站在巷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怪异的长香。当第一个香蚀扑来时，她手中的香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雨越下越大。陈默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苏青的意识时断时续。她的左眼又开始泛红，但比之前轻微许多。

"陈默..."她虚弱地贴在他耳边说，"我看到了更多...青云观地下不止有解香炉...还有...七口棺材..."

陈默的脚步一顿："棺材？"

"里面...躺着...和你长得一样的人..."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陈默头上。他突然明白了孟婆说的"九世传承"是什么意思——那七口棺材里，躺着他前七世的遗体。

而第八口棺材，很可能是为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