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命理逆局

石殿穹顶的石屑簌簌坠落，砸在林惊鸿发间的红绒花上。

她攥着顾清崖的袖口往前疾走，命钥在掌心烫出红痕，像母亲当年握她学绣时，绣针戳进指腹的疼。

“到了。”顾清崖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短刃划破最后一重黑雾，露出被血雾笼罩的石龛——那口青铜命鼎正悬在半空，鼎身符文与林惊鸿怀中母亲残图严丝合缝，而在鼎上方三尺处，一张血色符咒正缓缓旋转，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动一下，命钥便震得她虎口发麻。

林惊鸿的阴阳眼自动睁开，看见符咒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命理线，正顺着石殿缝隙往西面八方延伸，像无数根红丝要扎进地底：“那是……命理逆源符咒！”她嗓音发紧，“若完全激活，京城所有人的命格都会颠倒——孩童变老朽，忠良成奸佞，连皇室运数都会被鬼门攥在手心。”

顾清崖的指节捏得发白，短刃“唰”地劈向符咒外围。

刀风掀起血雾，却“砰”地撞在无形力场上，震得他手腕发麻，短刃嗡鸣着坠地半寸。

他迅速弯腰拾刀，目光扫过林惊鸿泛白的指尖：“如何破？”

“这不是普通符咒。”粗重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

老胡扶着石壁踉跄赶来，额角渗血，手背的蜈蚣刺青在血雾里泛着青黑，“是鬼门用三任掌教精血祭炼的‘命理逆源阵’，需得命钥引动命理能量，配合……”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林惊鸿绣鞋上，“配合林家祖传的解阵口诀。”

林惊鸿瞳孔微缩。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红绸帕子上，确实用金线绣着一串晦涩口诀，当时只当是普通绣谱。

她迅速摸出帕子，帕角还沾着母亲断气时的凉：“你怎会知道？”

老胡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避开她的审视：“当年……当年老奴跟着你娘守过三天三夜阵眼。”

顾清崖突然挡在她身前半寸，短刃斜指老胡：“你早该说。”

林惊鸿按住他紧绷的后背。

命钥的烫意顺着血管窜上心口，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母亲用血脉封印的最后机会，容不得半分错漏。

“退开。”她轻声说，将命钥抵在符咒下方的命鼎上，“清崖，护我后背。”

顾清崖的短刃立刻横在她颈侧，衣摆被血雾掀起，露出腰间渗血的伤口——方才替她挡林策那道阴火时留下的。

林惊鸿喉头发哽，指尖快速掐出母亲教过的命理诀，帕子上的口诀随着呼吸溢出：“天清地明，命归本形……”

命钥顶端的凤凰雕纹突然振翅，金芒如活物般钻进符咒纹路。

血色符咒剧烈震颤，几处边缘开始崩解，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真实纹路。

林惊鸿额头沁出冷汗，命钥的烫意几乎要烧穿掌心，她能清晰感觉到命理能量顺着手臂流逝，像在抽干浑身的血。

“再加把劲！”老胡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按在她命门穴上。

林惊鸿浑身一震，阴阳眼里，老胡手背上的蜈蚣刺青竟在蠕动，像要钻进她皮肤里！

“老东西！”顾清崖的短刃擦着老胡耳际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三寸深的刀痕。

老胡踉跄后退，脸上的慌乱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你以为当年的阵眼真能困住鬼门？你娘的血，早被我们……”

“住口！”林惊鸿厉喝。

她突然意识到，母亲临终前说“别信眼睛看见的所有事”，或许指的不只是鬼魂——老胡的蜈蚣刺青，和林策掌心的半块，合起来正是完整的鬼门图腾！

符咒的崩解突然停滞。

林惊鸿抬头，看见血色符咒中央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蜷缩的黑影——那是林策！

他的鬼面己碎成两半，嘴角淌着黑血，却笑得癫狂：“小丫头，你以为解阵口诀是护命符？那是引魂咒！”

“鸿儿！”顾清崖突然拽着她往旁一扑。

命鼎里爆出刺目黑芒，林惊鸿撞在石壁上，看见方才站的位置被黑芒灼出焦痕。

她握紧命钥，却发现凤凰雕纹的金芒正在黯淡——命理逆源阵竟在反向吸收命钥的能量！

“来不及了……”老胡突然怪笑，踉跄着扑向符咒。

他手背上的蜈蚣刺青突然暴起，化作黑蛇钻进符咒缝隙。

林策的黑影伸出手，与老胡的手在符咒中相握：“命理逆源，开——”

“你们太天真了。”

阴恻恻的女声突然从符咒深处响起。

林惊鸿的阴阳眼被刺得生疼，她看见符咒最核心处，浮现出半张描着丹蔻的女人的脸，眼尾点着朱砂，正是沈贵妃的模样。

石殿的轰鸣骤然拔高，像有千万个冤魂在同时嘶吼。

林惊鸿攥紧顾清崖的手，命钥的烫意己变成灼痛，她望着沈贵妃逐渐清晰的面容，终于明白母亲最后那句话的分量——这十年，她们以为在追鬼门，其实，是鬼门在等她们自己送上门来。

石殿穹顶的轰鸣里，林惊鸿的指甲几乎掐进顾清崖掌心。

沈贵妃那半张描丹蔻的脸在符咒里越发明晰时，她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这十年她追着鬼门残部跑断腿，原是人家布好了网，专等她带着命钥来当钥匙。

阴恻恻的男声混着石屑坠落的轻响，从左侧石柱后漫出来。

林惊鸿转头的瞬间，阴阳眼里炸开刺目白光——那道身影着玄色官服，腰间还挂着半枚摄魂司的银鱼符，正是半月前主动请缨协助查案的“李大人”！

“小李？”顾清崖的短刃“嗡”地出鞘，护在林惊鸿身侧的手臂绷成铁线。

他方才替她挡阴火时受的伤还在渗血，此时动作却比寻常人快了三倍，“你早该露出马脚——摄魂司的人，怎会连鬼门图腾都认不出？”

小李抚了抚被血雾沾湿的官帽，指尖在帽檐暗纹上一勾，露出底下青黑的蜈蚣刺青：“我若不扮成忠犬，如何能引你们来开阵眼？”他突然暴喝一声，从袖中抖出枚血色符咒，符咒中央用活人血画着扭曲的“逆”字，“命理逆源，本就需要鬼媒的命钥当引子！”

话音未落，他己将血符拍向命理逆源符咒的核心。

林惊鸿的阴阳眼看见无数黑丝从血符里窜出，要将两张符咒绞成一体——若让这东西融合，莫说京城，连整个王朝的气数都要被鬼门捏碎！

“清崖！”她抓着顾清崖的手腕猛拽。

顾清崖的短刃擦着小李耳尖劈下，却还是慢了半寸——血符与命理逆源符咒相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黑芒。

林惊鸿被气浪掀得撞在石壁上，再抬头时，顾清崖的左肩己被灼出个焦黑的洞，暗红血珠顺着短刃往下淌。

“清崖！”她扑过去要按他的伤口，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顾清崖的掌心烫得惊人，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却稳得像块铁：“先破阵。”

林惊鸿喉间发苦。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命钥，凤凰雕纹的金芒本己黯淡，此时却突然暴涨——是顾清崖的血，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渗进了命钥！

金芒如活泉般涌进符咒纹路，血色符咒边缘的黑丝被灼得“滋滋”作响，沈贵妃的半张脸扭曲着发出尖叫。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我？”小李踉跄着爬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我要让这天下人……”

“闭嘴！”

粗重的喘息声从后方炸开。

老胡不知何时爬到了小李脚边，他原本枯瘦的手此刻涨得发紫，蜈蚣刺青几乎要从皮肤里挣出来。

林惊鸿的阴阳眼看见，老胡眼底的阴鸷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悔意——他突然暴起，枯树般的胳膊缠住小李的腿，用尽最后力气将人往地上一摔！

“趁现在！”老胡的咳嗽声里混着血沫，“口诀最后一句……是‘以血为引，逆命归原’！”

林惊鸿浑身一震。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在她手心写的最后一个字——“血”。

原来不是叮嘱她报仇，是要她用自己的血，破这局中局！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命钥上。

金芒骤然化作实质的光刃，“咔嚓”劈进两张符咒的交叠处。

血色符咒发出垂死的尖啸，沈贵妃的脸裂成碎片，林策的黑影被光刃穿透，化作黑雾消散。

最后一刻，小李的瞳孔骤缩，他挣扎着要去抓地上的血符残片，却被老胡用身体压住，彻底昏死过去。

石殿突然安静下来。

血雾像被抽干的水，顺着石缝往地底退去。

林惊鸿瘫坐在地，顾清崖立刻将她揽进怀里。

他肩头的伤还在渗血，却先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没事了。”

“未必。”林惊鸿盯着掌心的命钥，声音发颤。

方才还清晰的凤凰雕纹，此刻边缘竟泛起了淡金色的涟漪——更让她心惊的是，雕纹下方原本空白的位置，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她的血写成的：“十年之约，血契重燃”。

顾清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什么意思？”

林惊鸿摇头。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别信眼睛看见的所有事”——原来不是让她怀疑鬼魂，是让她警惕这双能看透阴阳的眼，永远看不见人心最深处的局。

石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惊鸿将命钥塞进袖中，那行小字却像烧红的铁，隔着布料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望着老胡昏迷的背影，又看向被顾清崖制住的小李，突然意识到——鬼门设的这局，或许才刚刚破了第一层。

而命钥上突然出现的血字，正像一根线头，要将更深处的阴谋，缓缓拽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