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命锁封魂

溶洞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林惊鸿被顾清崖护在身后，发间沾着的碎石簌簌落在玄铁剑上。

她望着那道攀升的血链，喉间的甜腥几乎要涌到嘴边——方才为赵捕头破蛊时，她己强行透支了三成灵力，此刻命理推演的灼痛正从丹田往西肢百骸钻，像有团火在血管里烧。

"这是命锁封魂阵！"她脱口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前灭门夜，她躲在祠堂梁上，曾见父亲对着半空中一道血链跪地叩首，当时奶娘捂住她的嘴说"那是锁魂煞"，如今这锁链上的符文，与记忆里父亲掌心那本《阴阳禁录》残页上的刻痕分毫不差。"一旦被锁住灵魂，就会永远被困在这片空间......"

话音未落，顾清崖的玄铁剑己破空而至。

他足尖点地掠向洞顶，剑气裹着寒光劈在锁链中段。

火星西溅的脆响里，血链竟像活物般蜷起，被劈中的位置翻卷着渗出黑血，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好硬的东西！"顾清崖旋身落地，剑脊震落锁上黑血，目光扫过林惊鸿发白的唇，声音陡然放柔，"不是凡品，得用你的命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碎石扯乱的鬓角，指腹擦过她额角的冷汗，"能做到吗？"

林惊鸿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昨夜在绣坊后院，他也是这样替她裹伤，说"我在"。

她喉间的甜腥压了压，从怀中摸出命钥——那是块半指长的红玉，此刻正发烫，像在呼应头顶的血链。"能。"她攥紧命钥，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但得用阴阳眼看穿它的根。"

顾清崖的手立刻按上她后腰，将自身内力缓缓渡过去。

林惊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瞳泛起幽蓝——阴阳眼展开的刹那，她倒抽一口冷气。

那锁链哪是什么死物？

分明是成百上千道怨灵绞在一起，每道怨灵的脖颈都套着细小的锁，锁上刻着生辰八字；锁链的最顶端，盘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张脸，正是鬼门掌教林策的轮廓！

"是用活人生魂炼的结界。"她声音发颤，"林策...他在拿这些人当引子，锁的是这溶洞的命门。"

顾清崖的剑"嗡"地轻鸣。

他背对着林惊鸿站成一道墙，玄铁剑横在身侧，每根神经都绷成弦："我护着你，你只管解。"

林惊鸿深吸一口气，将命钥按在胸口。

灵力顺着血脉涌进红玉，原本温润的玉身瞬间红得滴血。

她能感觉到命钥在发烫，像要融在掌心里，那热度顺着胳膊往心口钻，烧得她眼眶发酸。"命理为引，阴阳为媒..."她咬着牙念起口诀，声音轻得像叹息，"破——"

血链突然剧烈扭动，顶端的黑雾"唰"地朝她扑来！

顾清崖旋身挥剑，剑气撕开黑雾的瞬间，林惊鸿看清黑雾里伸出的手——那根本不是人手，而是无数根青灰色的指甲，每根指甲上都串着颗眼珠，正是方才那些傀儡村民的眼睛！

"清崖！"她惊喊一声，踉跄着往前半步。

顾清崖反手将她拽回怀里，玄铁剑在头顶划出半圆，逼退黑雾。

他的肩甲被抓出三道血痕，血珠渗出来，滴在林惊鸿手背："别分心，继续。"

林惊鸿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她抹掉他肩甲上的血，将命钥举过头顶。

红玉的红光与锁链的血光在溶洞里交织，照得顾清崖的脸忽明忽暗。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念口诀："锁魂者生，破锁者死...以我命，换众生命..."

锁链突然发出尖啸。

那些怨灵的脸从锁链里挤出来，青灰色的脸贴在林惊鸿眼前，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张着嘴要咬她的脖子。

她的阴阳眼能看见它们喉间的锁——每把锁上都刻着"林策"二字。

十年了，原来父亲当年追查的，竟是这个用活人生魂炼锁的恶魔！

"别怕。"顾清崖的声音像定海神针，"我在。"他的剑始终对着锁链，每有怨灵扑近，便被剑气绞成碎片。

林惊鸿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灵力注入命钥。

红玉发出刺目红光，她能感觉到命钥在震颤，像在呼应锁链的脉搏。"开！"她大喝一声，命钥尖端的红光精准刺向锁链中段的一个节点——那里的符文突然扭曲，露出个极小的缺口，正是锁链的薄弱处。

红光没入缺口的刹那，锁链发出撕帛般的惨叫。

林惊鸿的膝盖一软，几乎要栽倒，却被顾清崖稳稳托住。

她望着锁链上缓缓解开的第一个结，喉间的甜腥终于涌了出来，染红了命钥。

"继续。"她抹掉嘴角的血，目光灼灼地望着锁链，"还有七个结...我能解开。"

顾清崖替她擦掉脸上的血，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我给你护法。"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惊鸿，你比十年前在绣坊后院摔破瓷瓶时，可厉害多了。"

林惊鸿愣了愣，忽然笑了。

十年前的雪夜，她捧着父亲新得的瓷瓶，被野猫一撞摔碎在地，躲在柴房哭了整夜。

如今她站在这里，握着命钥，要解开这困了成百上千生魂的锁链——原来有些伤，真的会变成铠甲。

她调整呼吸，将命钥重新对准第二个节点。

溶洞外的夜枭又啼了一声，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进来，落在她和顾清崖交叠的影子上。

锁链上的第二个结，正在红光里缓缓松动......

第七个锁结在红光中裂开的刹那，林惊鸿的指尖己渗出黑血——这是命钥反噬的征兆。

她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灵力压进红玉，喉间的腥甜涌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溶洞石壁上的血痕随着锁结松动而扭曲，那些怨灵的哭嚎声陡然拔高，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耳膜。

"还有最后一个。"顾清崖的声音混着剑气破风的嗡鸣，玄铁剑挑飞扑近的青面鬼手，剑刃上的血珠溅在她发间，"惊鸿，看我这里。"他侧过脸，沾血的唇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当年你在柴房哭，我翻后墙给你送桂花糖，糖纸都被雪水浸烂了。"

林惊鸿的手抖了抖。

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浮现在眼前：十二岁的顾清崖裹着满是雪的披风，从绣坊后墙翻进来时摔了个踉跄，却把温热的糖纸护在胸口。

她望着他此刻染血的眉眼，喉咙突然发紧——原来有些糖，甜到最后会变成铠甲上的铆钉。

"清崖，接住。"她低喝一声，命钥的红光骤然暴涨。

最后一个锁结的位置在阴阳眼下清晰呈现，那是锁链最核心的"命门"，符文里缠着半缕熟悉的气息，像极了父亲常佩的沉水香。

她突然明白为何这阵法让她心悸——那根本是用林家祖传的《阴阳禁录》改良的邪术！

"小心！"顾清崖的瞳孔骤缩。

林惊鸿耳后传来破风之声，几乎是本能地要转身，却被顾清崖一把拽进怀里。

玄铁剑横在两人之间，与偷袭者的掌风相撞，爆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她瞥见偷袭者的袖口——玄色绣鬼面纹，是鬼门罗堂主！

"小娘子倒是能撑。"罗堂主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左手还掐着赵捕头的后颈，那老捕头的眼白翻得只剩眼黑，显然被傀儡咒控到了极限，"掌教说要留你全须全尾，可老子偏要看看，没了护花使者的鬼媒，还能不能解这锁。"

顾清崖的剑脊抵住罗堂主的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惊鸿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成铁线，血正顺着他肋下的伤口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滩。"走。"他突然低喘着推她，"我拖住他，你解最后一个结。"

"不放。"林惊鸿反手扣住他腰侧的软甲带，将命钥按在他心口，"你的内力渡给我，我解了锁，这破洞就塌了——鬼门的阵法，最怕地脉震动。"她的阴阳眼扫过罗堂主腰间的青铜铃，那是控制傀儡的法器，"赵捕头的魂魄还在铃里，解了锁，他就能......"

"闭嘴！"罗堂主暴喝，掌力陡然加三分。

顾清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溅在林惊鸿额间，像朵妖异的红梅。

林惊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背甲，却在触到那道旧疤时突然顿住——那是去年她中尸毒时，他替她引毒，被尸爪抓的。

"清崖，你说过要陪我去看江南的梅花。"她贴着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吐息扫过他沾血的耳垂，"今年冬天，我绣坊的梅样都画好了。"

顾清崖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旋身，用后背替她挡下罗堂主的掌风，玄铁剑却从腋下刺出，精准挑落罗堂主手中的青铜铃。"去！"他咬碎后槽牙，将全身内力顺着相贴的掌心渡给她，"我数到三，你必须动手。"

"一——"

林惊鸿转身，命钥的红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最后一个锁结的符文在阴阳眼下明灭，她看见锁芯里缠着根金丝，正是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原来林策不仅偷了《阴阳禁录》，连林家的私物都做成了锁魂引！

"二——"

罗堂主的掌风擦着顾清崖的肩甲划过，在石壁上击出半人高的裂缝。

碎石簌簌落在林惊鸿发间，她却感觉不到疼——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锁结上，集中在那根在血雾中若隐若现的金丝上。

"三！"

林惊鸿指尖的命钥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像把烧红的铁钎扎进锁芯。

锁链发出垂死的尖啸，那些怨灵的脸瞬间被烧成飞灰，锁结"咔"地裂开，金丝从中挣出，缠上她的手腕。

同一时刻，罗堂主的掌力终于突破顾清崖的防御，重重击在他后心。

"清崖！"林惊鸿转身时，正看见顾清崖踉跄着单膝跪地，玄铁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他的喉结动了动，却只咳出更多血，染透了前襟的暗纹。

罗堂主趁机扑来，手中多了把淬毒的短刃，目标首指她心口。

"敢动她。"顾清崖突然低笑，声音里浸着血沫，"你该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他撑着剑站起，玄铁剑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原来他早将体内的毒血逼到剑上。

罗堂主的短刃刚要触及林惊鸿衣襟，玄铁剑己穿透他的左肩。"啊！"他惨叫着后退，却被顾清崖一脚踹中膝盖，整个人撞在锁链残桩上。

锁链残余的怨气瞬间缠上他，将他的惨叫声撕成碎片。

林惊鸿的视线突然模糊。

她伸手去扶顾清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连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

溶洞开始剧烈震动，洞顶的碎石如暴雨般落下，她听见远处传来闷响，是地脉被震断的声音。

"锁...解了？"顾清崖勉强扯出个笑，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那些生魂...该能去轮回了。"

林惊鸿想点头，却眼前发黑。

她踉跄着栽进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般响着，混着溶洞崩塌的轰鸣。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道极轻的叹息，像春风拂过旧书页，带着沉水香的气息："阿鸿，我的阿鸿......"

洞顶的巨石砸下时，顾清崖将她护在身下。

碎石溅起的血珠落在她腕间的金丝上，那金丝突然泛起暖光，在两人身周织出道半透明的屏障。

而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林惊鸿模模糊糊看见，那根金丝的末端，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