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九转阴帝破封出

地宫深处的阴风卷着腐土味灌进鼻腔时，林惊鸿的银簪在发间烫得几乎要灼穿头皮。

她与顾清崖刚跨过半开的石门，便见密室中央摆着具青铜棺椁，纹路爬满锈蚀的符咒，像条垂死的巨蟒。

陆天衡正跪在棺前，玄色道袍沾着血污，双手结出诡谲指印，喉间滚出含混咒文，每念一句，棺盖便颤动一下，裂缝里渗出的黑气就浓一分。

“不能让他完成仪式！”顾清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玄铁刀出鞘的清鸣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去，玄色披风在身后翻卷如夜云。

林惊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见陆天衡脚下的地砖刻着完整的聚魂阵，每道纹路都泛着暗红，那是用活人的血养了十年的阵基。

变故就在呼吸间。

陆天衡突然抬头，眼白完全翻成青灰色，他咧嘴一笑，齿缝里漏出破碎的“成了”二字。

棺盖“轰”地炸裂，碎铜片如暴雨般飞溅。

林惊鸿拽着顾清崖的衣袖往旁一滚，后背撞在石壁上的瞬间，便见一道黑气拔地而起，在密室顶端凝聚成三丈高的身影。

龙袍翻涌如墨海，面容隐在黑雾里，唯余双幽蓝火焰眼，烧得空气都发出“滋滋”声。

林惊鸿的阴阳眼自动开启，只觉眼前一片刺目——那阴帝体内翻涌的不是普通阴气，是数十道高阶阴魂的怨力绞成的黑绳，每根都缠着半透明的残魂，其中一道竟让她心口剧跳——那是她幼时绣坊里掌灯的张嬷嬷！

“这是……”她话音被阴帝的掌风截断。

那泛着青灰的手掌拍下来时，整间密室都在震颤，头顶石屑簌簌落进她发间。

顾清崖旋身挥刀，玄铁刀与阴帝手掌相击，迸出刺目火星，他闷哼一声，虎口裂开血线，被震得连退三步，后背抵在她身侧。

“它体内有活人阴魂！”林惊鸿扯下腰间的镇魂铃甩向阴帝，铜铃碎成齑粉，“我试试命理推演！”她咬破舌尖，鲜血滴在掌心，指尖迅速结印。

推演的剧痛如利刃剜脑，眼前景物开始重叠——密室的青铜棺，十年前林家绣坊的火海，陆天衡的脸在两个画面里交替闪现。

“鸿儿！”顾清崖的惊喝混着阴帝的嘶吼炸响。

林惊鸿眼前突然清晰起来：十岁那年的深夜，火势吞没绣楼，她缩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陆天衡站在院中央，符笔沾着血在黄纸上飞书——那是她阿爹的生辰八字，阿娘的，弟弟的……每写一个，便有黑风卷着魂魄往他袖中钻。

“咳！”林惊鸿踉跄一步，推演强行中断，冷汗浸透中衣。

她望着阴帝体内那些挣扎的残魂，突然想起十年前火场里，阿娘最后塞给她的银簪，塞的时候说：“记住，害我们的人，用的是最毒的借命术。”

阴帝的第二掌又至。

顾清崖将她护在身后，玄铁刀上凝着暗卫特有的锁魂咒光。

林惊鸿攥紧银簪，簪头刻着的“惊鸿”二字硌得手心生疼。

她望着陆天衡躲在阴帝身后癫狂的笑，终于明白为何这十年她总在月圆夜梦见血写的生辰八字——那些字不是噩梦，是林家百口魂魄在她命格里刻下的，最后的控诉。

“顾清崖！”她抹去嘴角血渍，“它的命门在心脏位置！那些被卷进去的魂魄，是用来锁阴帝的活锚！”

阴帝的火焰眼突然转向她，幽蓝光芒大盛。

林惊鸿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攥住她的喉咙，耳边却响起顾清崖低哑的应和声：“我护你。”

玄铁刀划破空气的锐响里，林惊鸿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摄魂咒的终极纹路。

她望着阴帝体内那缕张嬷嬷的残魂，突然笑了——十年了，这些被夺走的命，该拿回来了。

九转阴帝的幽蓝火焰眼在崩解前骤然收缩成两点针尖大的幽光，林惊鸿的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摄魂咒纹路，却觉喉间一甜——那声“你的命格才是真正的阴帝容器”像根淬毒的冰锥，首接凿进她识海。

“鸿儿！”顾清崖的玄铁刀刚从阴帝眉心抽出，刀身还沾着黏腻的黑血，人己旋身扑来。

他玄色暗卫劲装的袖口被阴帝爪风撕出几道血口，却半点没在意，只攥住林惊鸿摇摇欲坠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渗进来，“撑住！”

林惊鸿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得耳膜发疼——十年前阿娘塞银簪时说的“借命术”，此刻在记忆里炸成碎片。

原来陆天衡用林家百口的命做活锚，不是为了养普通邪物，是为了给这九转阴帝打根基！

而阴帝临终那句遗言，像把重锤敲碎了她十年的自欺——原来她才是最终的容器，那些月圆夜的血字梦境，根本是阴帝在她命格里刻下的引魂咒！

“陆天衡！”顾清崖突然低喝。

林惊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正看见那道玄色身影瘫在坍塌的聚魂阵里。

陆天衡的道袍己被阴帝余波撕成碎片，胸口插着半块青铜棺椁的残片，却还在笑，嘴角的血沫随着笑声喷在青石板上，“林姑娘……可算知道你阿爹为什么给你取名‘惊鸿’了？”他染血的手指指向林惊鸿发间的银簪，“这簪子是用你娘的命魂炼的锁魂器，你以为它护着你？不，它在等……”

“住口！”林惊鸿的银簪突然剧烈震颤，烫得她头皮发麻。

十年前阿娘塞簪子时的温度突然涌上来——那夜绣楼火势滔天，阿娘的手比炭灰还凉，却把银簪往她手里塞得死紧，“鸿儿，若有一能活着出去，记住，这簪子是你娘用半条命换的，它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一世。”

原来阿娘早知道！

林惊鸿的眼眶烧得发疼。

她踉跄着上前两步，顾清崖的手立刻扣住她手腕，却没阻止——他看见她眼底的光，像淬了毒的刀刃。

“你说我是容器。”林惊鸿蹲在陆天衡面前，银簪“铮”地弹出三寸寒芒。

陆天衡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里映出簪尖的冷光，“那你呢？”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你费尽心机炼阴帝，是想借它的力夺摄魂司？还是……”她突然想起顾清崖曾说，前摄魂司主事十年前突然失踪，“你根本就是前主事！”

陆天衡的瞳孔骤缩。

林惊鸿的银簪己经抵住他喉结，“十年前林家灭门夜，你用我阿爹的生辰八字开阵，用我弟弟的魂血画符，用我阿娘的命炼锁魂簪——”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现在告诉我，是谁指使你！”

“指使？”陆天衡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她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是你阿爹自己蠢！他算出林家会出阴帝容器，竟想把你献给鬼门换平安——”

“够了！”顾清崖的玄铁刀“嗡”地架在陆天衡颈侧，刀光映得他脸上的血更艳，“你以为用这些胡话就能激她？”他转头看向林惊鸿，眼底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别信他。”

林惊鸿的银簪却缓缓垂落。

她望着陆天衡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想起推演时看见的画面——十岁的自己缩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阿爹跪在陆天衡面前，手里攥着她的生辰八字，嘴型分明在说“求您”。

原来阿爹不是要护她，是要拿她换全家平安？

“咳……”陆天衡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裙角，“林姑娘，你以为阴帝说的是假话？你身上的摄魂咒为什么突然觉醒？那是阴帝在你体内种下的……”

“砰！”

顾清崖的刀背重重砸在陆天衡后颈。

他望着怀里浑身发抖的林惊鸿，喉结动了动，终是把“别听疯子胡言”咽了回去。

地宫的风突然变弱了，阴帝消散后的黑雾正顺着石缝往外钻，露出头顶斑驳的青石板——不知何时，上方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顾清崖将林惊鸿护在身后，玄铁刀重新入鞘，“是庄内管家带的防御队，还是……”

“是活尸。”林惊鸿突然抬头。

她的阴阳眼还未闭合，看见地道深处涌来大片灰扑扑的影子——那些本该被阴帝控制的活尸，此刻正摇摇晃晃往密室爬，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顾清崖的手指在刀鞘上轻叩两下。

这是暗卫的警戒暗号。

他低头看向林惊鸿，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却咬着唇朝他点头——那是“我能撑住”的意思。

地宫的火把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青石板上，转瞬熄灭。

活尸的呜咽声越来越近，混着远处管家的呼喝：“保护姑娘！”

林惊鸿攥紧银簪。

簪头的“惊鸿”二字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顾清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他说过“我护你”。

这一次，换我护你，她想。

活尸群的第一声嘶吼撞进密室时，林惊鸿的摄魂咒纹路再次在掌心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