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残魂之中藏真相

密室的腐臭味里突然炸开一声骨裂响。

林惊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摄魂印的金芒在皮肤下跳动，如被火燎的金箔。

她盯着陆天衡腐坏的侧脸，喉间腥甜翻涌——方才对抗亡妃残魂时受的内伤尚未平复，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到底对我娘做了什么？

为何她的气息会锁在亡妃残魂里？"

陆天衡的笑声裹着碎肉簌簌坠落。

他抬手抹脸，半张完好的面皮在阴火中泛着青灰："林丫头，你以为你娘只是个绣娘？"踉跄逼近时，腐坏的指尖几乎戳到她眉心，"她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顾清崖的玄铁刀"嗡"地出鞘，横亘两人之间。

刀光映得林惊鸿眼尾泪痣忽明忽暗，他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声线如淬冰的铁："什么意思？"

"当年先帝求长生，欲逆天命。"陆天衡退至墙根，枯瘦背脊撞在青石板上，"我奉密旨组建摄魂司，研'逆魂术'——将活人魂魄炼入死物，替活人承劫。"浑浊眼珠陡然发亮，"林夫人是首个自愿躺上试验台的。

她天生通阴阳，学术是比我徒弟快十倍......"

"住口！"

林父突然扑上前。

这个被活尸咒操控十年的男人浑身震颤，布满尸斑的手死死攥住陆天衡衣领。

他喉结滚动，声如破风箱："不可能......阿阮连杀鸡都闭眼，怎会......"

"怎不会？"陆天衡歪头笑，腐肉自下巴剥落，露出森白齿骨，"她学'逆魂诀'时，你在绣坊教惊鸿绣并蒂莲；她替我试'活尸引'时，你在给老夫人熬药。"突然攥住林父手腕，指甲刺进溃烂皮肤，"你守着的不是清白妻女，是替皇家趟过鬼门关的活祭品！"

林父的手剧烈颤抖，尸斑在脸上蔓延如墨。

他猛地松开陆天衡，转身看向林惊鸿，浑浊眼底翻涌着惊恐与自责："惊鸿......阿爹不知......真的不知......"

林惊鸿未语，视线落向怀中《摄魂心经》。

方才打斗从陆天衡案头抢来的古籍，此刻翻至最后一页——泛黄纸页上，"逆魂诀"三个簪花小楷力透纸背，笔锋间凝着熟悉的梅香。

那是母亲的笔迹，是她幼时趴在绣绷边，看母亲为绣品题款的模样。

"这不可能......"指尖发颤，古籍在掌心簌簌作响，"我娘的手要绣最细的并蒂莲，怎会写这种......"

"因她绣的从来不是丝绸。"陆天衡的声音如蛇信扫过后颈，"是魂魄。

'人面桃花'的魂核需活人精魄为引，你娘用绣针挑过三百阴魂命线，才练出'逆魂绣'。"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上林惊鸿绣鞋，"可惜啊，她后来说'伤天和'，要带你们远走......"

"所以你灭了林家满门。"顾清崖的刀压上陆天衡颈侧，手背青筋暴起，"用活尸咒困林伯父，以'人面桃花'养林夫人残魂，就为让惊鸿自掘这烂疮？"

陆天衡望着刀尖，突然笑出声："顾小将军聪慧。

可你猜，当年林夫人要带走的，仅惊鸿么？"浑浊眼珠转向林惊鸿，"她怀揣半本'逆魂术'解法——用三百人命换的，说等惊鸿长大，替她......"

"够了！"林惊鸿猛地合上古籍，摄魂印爆射金芒，将陆天衡震得撞墙。

她呼吸急促如破风箱，却在触及顾清崖担忧的目光时顿住。

十年前血夜闪回：母亲塞她进棺材底时，怀中确有本裹红绸的书；被顾清崖从乱葬岗抱出时，书己不见。

"惊鸿？"顾清崖伸手碰她脸颊，满手冷汗。

扯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肩，声线极轻，"不与他耗。

你想查什么，我陪你查。"

林惊鸿抬眼看他。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如十年前雪夜，他裹染血披风冲进乱葬岗时眼里的火。

突然攥住他手腕，将《摄魂心经》按进他掌心："查十年前宫档。

查先帝密旨，摄魂司旧案......"喉间发紧，"还有，查我娘当年......是否真的......"

话未毕，密室深处传来活尸啃食声。

陆天衡靠墙嗤笑："林丫头，以为走得了？

活尸阵魂核在我身，等它们撞开石门......"

"撞不开。"顾清崖将林惊鸿护在身后，玄铁刀在掌心旋出刀花，"门口布了三重锁魂钉。"侧头看她，眼神如淬温的剑，"但不可久留。

要查的，换地慢查。"

林惊鸿望他染血眉眼，忽忆摄魂印震动时，母亲残魂传来的触感——非恐惧怨恨，是幼时闯祸被父责备时，母亲拍她后背的力度，一下，又一下。

深吸口气，将《摄魂心经》攥进怀里。

密室阴火在眼底跳动，映出紧抿的唇角："好。

走。"

陆天衡的笑声被关在石门后。

顾清崖握她手穿过地道时，林惊鸿听见心跳如鼓。

母亲的笔迹，陆天衡的话，消失的解法......低头看掌心摄魂印，金芒随心跳明灭，如母亲在黑暗中攥住她的手，轻轻却用力地，指向前方。

林惊鸿的指甲几乎掐进顾清崖手背。

望着陆天衡腐烂嘴角的狞笑，喉间腥甜漫至舌尖——非因内伤，是恨，是十年血夜余烬烧穿所有温婉伪装。"须立此查证。"咬着后槽牙开口，声线却稳。

掌心摄魂印烫如母亲残留的温度，提醒她：此刻非泣之时。

顾清崖拇指她发颤的手腕，玄铁刀旋出刀花，刀光映得眼尾红痣似燃："听你。"

陆天衡笑声陡然拔高，腐肉混黑血喷溅青石板："查？

等'人面桃花'成型，整个江域成阴界！

尔等魂魄都给我当养料——"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闷雷般轰鸣。

林惊鸿仰头，见嵌夜明珠的穹顶裂出蛛网纹，石屑簌簌砸落，溅上绣着并蒂莲的肩头。

顾清崖瞳孔骤缩，反手将她拽入怀中："密室要塌！"

震动加剧，阴火在风中摇曳，照出墙上活尸抓挠的爪印——锁在暗格的活尸，随震动撞得铁栏哐哐作响。

林惊鸿被顾清崖推着跑向出口，却踉跄半步。

见父亲佝偻身影在晃动火光中摇晃，被铁链锁住的手腕渗着黑血——老人竟用尸斑溃烂的皮肤磨断了铁链。

"惊鸿！"林父声如破风箱刮过刀刃，踉跄扑来，布满尸斑的手攥紧她衣袖，"快跟清崖走！"

"阿爹！"林惊鸿欲拉他同逃，触到他皮肤下翻涌的尸气——活尸咒深入骨髓的腐臭。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上她颈侧，却被顾清崖及时用外袍挡住。

"走！"林父吼得撕心裂肺，布满血丝的眼尾裂开口子，脓水混血泪淌下，"当年护不住你娘，今日......定要护你！"

陆天衡冷笑穿透震动："老东西，以为你——"

话未尽，林父忽松开林惊鸿的手。

如十年前教她绣第一朵梅花时，背对着她挺首佝偻十年的脊梁，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陆天衡胸口。

"轰！"

水晶阵蓝光暴涨。

林惊鸿被顾清崖拽向出口，余光仅见两团纠缠的影子坠入蓝光中心——父亲溃烂的指甲掐进陆天衡后颈，陆天衡腐坏的手指抓向父亲眼睛。

"阿爹！"她挣开顾清崖欲冲回，却被气墙撞入他怀中。

顾清崖玄铁刀横亘两人间，刀身震得嗡鸣："水晶阵闭合！

回则死！"

震动陡然猛烈。

林惊鸿听见头顶石块崩裂脆响，抬眼见半块穹顶砸落。

顾清崖旋身将她压在墙角，玄铁刀上挑，火星迸溅中碎石弹开。

她的脸贴着他染血衣襟，听见急促心跳："再忍半刻，出口即至！"

冲至石门时，林惊鸿骤停。

地道口的锁魂钉在融化——非因火，是地下涌来的水。

蹲身摸地，冰凉江水己漫过脚面："密室建于水下！

塌陷引江水倒灌！"

顾清崖脸色骤冷。

扯下腰间火折子抛向地道深处，跳跃火光中，浑浊江水顺裂缝汹涌而至，活尸嘶吼被水声吞没，唯余含糊呜咽。

"走！"顾清崖抱起林惊鸿冲进地道，水流瞬间漫至小腿。

她攥着怀中《摄魂心经》，回望密室方向——蓝光己化作刺目白光，如十年前母亲塞她进棺材时，从门缝漏入的月光。

"轰——！"

最后一声巨响传来，地道顶碎石砸落。

顾清崖护着她滚入凹洞，水流瞬间没顶。

林惊鸿在浑浊水中睁眼，见掌心摄魂印发出金芒，如一盏灯，在黑暗中明灭。

待被顾清崖暗卫从下游救起，天己微明。

林惊鸿坐于马车，望被江水浸得发白的手，忽触袖中硬物——是块碎玉，沾半干涸黑血，应是父亲撞向陆天衡时落于她身。

"惊鸿？"顾清崖声带水汽，裹毯坐近，将温热姜茶塞进她手，"大夫言你受寒，先饮此。"

她望茶盏中晃动的火光，忆起密室塌陷前的白光。

摸出碎玉，晨光下看清刻痕——半朵并蒂莲，与幼时绣坏的第一块帕子花纹无二。

"清崖。"抬头，眼尾泪痣被晨光照亮，"待我查清'人面桃花'真相，寻得母亲那半本解法......"

"我陪你。"顾清崖握住她手，指腹蹭过掌心摄魂印，"自乱葬岗抱你出那日，便言护你周全。

今不过换种方式。"

林惊鸿笑了。

望车外渐亮天色，将碎玉紧攥掌心。

江水倒灌的轰鸣仍在耳畔，然知有些事己不同——怀中的《摄魂心经》，掌心的摄魂印，身侧永远留予她后背的男人。

马车碾过青石板声中，远处传来惊鸟啼鸣。

林惊鸿低头看手，摄魂印金芒随心跳明灭，如母亲在黑暗中攥住她的手，轻轻却用力地，指向前方。

而更远处，江面上浮起几缕诡异青雾，随晨风，缓缓飘向江域最繁华的街道，雾中隐约浮动着半朵腐烂的并蒂莲，似在预示着下一场血雨腥风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