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确实是千古佳句。

清明节到了，细雨如烟似雾，村子仿佛被笼罩在云海之中。

苏知还陪着张奶奶一起去“拜山”，两人穿着雨衣，老人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艾草粑粑、白酒和香烛纸钱，苏知还年前就要多干点体力活了，背上背着个背篓，里头装着米饭、一只早早就煮好的白切鸡和一块五花肉，还有一小包糖果，手上还揣着两个出头。

山路湿滑，一半是踏青，一半是扫墓，俩人倒也不急，着互相搀扶，一步步慢慢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偶尔看到什么可食用的野菜，老人还会停下来摘一下。

晃晃悠悠的也走到半山腰一处被野草掩埋的坟茔前，要不是张奶奶说到了，苏知还差点一脚就要踩上去了。

堆坟包，他不会，除除草勉强可以干。一老一少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把坟包打扫干净了。

苏知还不懂风俗，只见张奶奶须臾间摆好了贡品，烧了香和蜡烛，拜了拜，苏知还为表尊重，也点燃香跟着拜了一下。

为防止香烛引发山火，得在这儿等到香和蜡烛都燃尽才能离开，张奶奶便拉着苏知还，在坟前找个平整干净的地方坐下。

远处群山一首不断有鞭炮的声音——是别人在点爆竹。

现在基本己经不允许土葬，所以这个小坟包并没有墓碑，苏知还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谁。

张奶奶蹲下身又倒了一次酒，絮叨声很轻，像在聊家常：“今年带了艾草粑粑，是你最喜欢的花生馅儿。可惜孙子今年不回来，哎……一年也就这么几次……不过还好，还有小知和我一起。”

香火明灭间，苏知还突然想起自己今年还未祭扫过，也祭扫不了的爸爸妈妈。

“奶奶。”他问，“您说……死去的人真能听见活人说话吗？”

老人正烧着纸钱，听到他这么问，手顿了顿，认真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样子，但是大概只要心里念着，就能够听得见吧。”

苏知还点点头，沉默地看着纸钱渐渐化为灰烬，雨丝渐渐密了，打湿了他的肩膀。

“奶奶，”"苏知还犹豫了一下，“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老人搓搓手中最后几张纸钱，缓缓投入火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有人真的一辈子有不犯错的？重要的是往后怎么做，就像这纸钱，现在烧了就是烧了，但明年过节，我们还会再来的。”

说完，老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雨衣，把上头莹白的水珠拍得西散出逃。

“走吧，该回去了。”

……

城西墓园，一个相貌英俊、神色冷清的男人捧着一束白色的花，独自走在寂静的墓区。

雨后的路泛着湿冷的光，风掠过松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邢岫脚步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碑上只简单刻着苏明远、李娜两个名字，没有照片，也没有生卒年月，但写了这样一句话：无论去往何方都要记得回家的路。

倒是很有苏知还的风格。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擦去墓碑上的落叶，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长眠的人。

就在这时，居然从一旁的灌木丛里冲出一个人，尖叫道：“邢岫，你去死吧——”

一旁的陆驰反应很快，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还有空感到些许无语，一脚把人踹开，那人的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躺在地上咳血。

为了防止补刀，陆驰还朝他手腕踢了一脚，把他手上的刀一脚踢得远远的。

“哎……”邢岫叹了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给他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陆驰把他的口罩和帽子掀开，居然是蔡菲菲。

“报警，给她叫个救护车吧。”陆驰到底还是稍微怜香惜玉一些，留了一个人，至少看着她被送上救护车。

邢岫坐在车上，正在闭目养神，电话那头接着黄幸。

黄幸己经快要疯了，苏知还完全静默，根本不做任何需要身份的事情。

三个多月，他们走访了那天所有经过的货车司机的家里，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们也想办法搞定了所有能协调到了监控录像，确实没有。那些就是忙着养家糊口的普通人，不至于面对专业人士的询问还能这么一点漏洞都抓不到。

苏知还这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濒临崩溃的黄幸甚至阴谋论的在想，是不是有邢岫的冤家对头为了让他不好过收留了苏知还，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在国内音讯全无，一点痕迹也没有。

邢岫听完了黄幸喋喋不休的汇报，觉得脑仁有点疼，反正就是找不到呗，不想听那么多，索性出声打断了他：“行吧，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先把这个事放一放，让大家伙都歇一歇吧，过年的时候工作也没停。”

陆驰听完，回头看了一眼邢岫，倒是有些意外：居然这么快放弃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老板居然有良知，邢岫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

陆驰哪里敢向老板陈述心中所想，借十万个熊胆也不敢，利索的回过身装聋子。

“蔡菲菲那里你处理好了？”邢岫突然又问。

“我留了个人在那，叫了救护车，也报了警，我看了一下，那儿有监控。”陆驰立马汇报工作，言简意赅，说完又继续闭麦装死。

既然有人自觉处理好收尾工作，那邢岫也就不想多管，点点头：“别让她死了。”

“明白，我有轻重。”陆驰适时补了一句。

车子启动，缓缓上了绕城高速，一时间空气很寂静。

“那老板，我可以请假回家一趟吗？”黄幸那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原来是他居然还没挂断，“这次清明没回去，家里老人有点不高兴。”

“去吧。”邢岫揉了揉眼角，“回头给你们转奖金，买点东西，替我向老人家赔罪，再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