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进入村子

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挪出山谷时，西山顶的太阳正熔成半块橘红的铁饼，把最后一道光斜斜抹在张山脚背上。

他脚上唯一的布鞋早被碎石磨得脱了形，鞋尖的补丁绽开道大口子，灰扑扑的脚趾头在里头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蹭着鞋底薄得透光的布面，沙沙响得像踩着层纸。

脚踝以下全是发胀的疼。

稚嫩的脚底板上鼓起的水泡连成串，最大的那个磨破了皮，红肉沾着草屑和泥灰，踩在凉沁沁的暮色里反而火烧火燎。

他不敢看，只把脚趾蜷缩着勾住鞋底，生怕哪下没踩稳，破损的布鞋就彻底散了架。

道袍下摆扫过他脚踝时，他疼得倒抽口凉气，低头看见水泡被草叶刮破的地方，正渗出点混着泥的组织液，顺着脚脖子往下淌，在脏兮兮的皮肤上冲出条弯弯曲曲的白印。

山谷口的风卷着夕阳的暖烘烘气浪，吹得他晃了晃。

身后的玄冥停下脚步，递过块干净的布帕：“忍着点，到前头镇子就能换药了。”

张山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经纬，突然想起母亲纳鞋底时，针脚穿过粗布的“噗噗”声。

他没说话，只是把布帕轻轻按在磨破的脚掌上，夕阳的光透过布纹照进来，在血肉模糊的水泡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给他挑脓时，油灯在伤口上晃出的暖黄光点。

“徒儿，你鞋子都磨破了，正好前方有一小村子咱们去哪休整一番，顺便给你和朵娃子寻来一双鞋子。”

听玄冥这么说，张山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点点头，朵朵听到有新鞋穿欢蹦乱跳的朝前方村子跑去。

前方是个村子村子里的房屋破败不堪，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枯黄的杂草在风中瑟瑟抖动。

村子中央的那汪湖水，原本是村民们的水源，如今却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一群村民面色凝重地围在湖旁，他们衣衫褴褛穿着麻绳编制的衣裳准确的说这都不算衣裳了就是几个破麻绳捆起来的布条，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哀伤。

湖面上，一具身躯静静地漂浮着，那人的面容己被泡得浮肿，衣物也被湖水浸得不成样子，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哭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位老妇人颤抖着嘴唇，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年轻些的村民们则是紧咬着嘴唇，拳头不自觉地攥紧，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风轻轻吹过，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似乎在诉说着这村子里无尽的苦难与悲凉。

而那具漂浮在湖中的尸体，宛如这破败村子的一个缩影，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呜呜我的儿啊，你咋就被那水鬼拿去了命啊，这让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前方一位老夫人正在那哭泣。“师傅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说完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玄冥朝老夫人走去……

“这是咋回事？”

众人听后面传来声响都纷纷回头，看前来的是道士他们喜出望外。村里人口凋零如残枝落叶，在湖边的这些人应该就是村里所有人口了。

“道长！”

玄冥一身黑色道袍，他们咋看咋不顺眼，但都这时候了也不管啥了看着像道士就行。

“道长你来的正是时候，村里现在有水鬼每天晚上化为女子，在村里勾引村里人前去，跟他走的小伙最后都在这湖里相见。哎！可惜了我那儿啊就是死于这女鬼之手，道长帮我们铲除这妖魔，我们村里人愿出钱答谢。”

回答的是一位看着是花甲年纪的老人，看着他在这个村子里威望很高，在这个疾病、战争、瘟疫频发的年代，能活的这个年龄己经是很了不起了。

听到有钱，玄冥立马眉开眼笑，“老丈贫道就喜欢除恶扬善，我这正好有一身的法术正愁没处使呢，贫道特意来这帮你们铲除妖魔鬼怪的。”

眼前老头一看他这样一脸怀疑的看着仿佛在看骗子一样一脸写着不信。

“嘿嘿老丈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就知道了，今晚我就帮你们铲除这余孽，到时候帮我照看我这俩徒弟就行，今晚给我准备一碗鸡血跟一位健壮的男娃子。”

当听到玄冥这么一说老头两眼放光，就像看到了救星般。“道长高深快快由请。”

当众人看到老头带着一位道士前来，众人纷纷向前观摩。

这时一位老太看了看这个情景，立刻拉着老头到一旁在耳边说到:“我说王老头，我知道你儿子死了你伤心难过，但是你找道士你也找个正经点的啊？这啥啊后面跟来小娃娃，穿着一身黑袍你见那个正经道士这样穿啊？浑身邪里邪了吧唧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经道士别来个骗钱的。”

咳咳咳！咳！玄冥听到老太的话气得满脸通红，玄冥一听在一旁咳嗽着老汉一看道长不开心立刻就会意，“你个死老太婆知道啥啊这叫散修，当然跟正常的不一样了这法术可比他们厉害不到多少倍，一会你就看着道长咋收鬼的就行了，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屁啊你你也就每天跟那群老太太在树根里嚼人舌根了你。”

老太太听到这话也急眼了，撸起袖子就要挠这老头，老头看机不妙就要跑，这时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位男人。

他身着一袭洗得有些泛白却浆洗得极为平整的长衫，头戴一顶半旧的瓜皮小帽，帽上的红缨微微晃动。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往人群里一站，就像墨宣上滴了滴朱砂。

别人还裹着粗布短打时，他身上月白杭绸长衫早随着步子荡开轻纹，领口滚着的玄色暗花绦子在日光下流转，连袖口磨出的细毛边都透着讲究。

腰间那方湖蓝缂丝荷包更扎眼，绣着半开的并蒂莲，针脚密得像没缝过，底下坠着的羊脂玉坠子随他动作轻晃，撞在身后人补丁摞补丁的裤腰上，发出清泠泠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