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后的对峙

那个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深坑，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幽深恐怖。坑底黑漆漆的，不仅积着浓稠恶臭的淤泥，还隐约可见一道破败塌陷的石质井口——像是废弃多年的旧井，被后来人为填埋又重新暴露出来。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一股股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如墨的灰黑雾气正从那井口中缓缓升起，如同毒蛇吐信般缠绕、翻滚。这些邪气顺着井口和坑壁一路蔓延，将深坑边缘几棵枯死扭曲的老柳树也染上一层诡异的灰黑色，连悬挂其上的破布条都在冷风中“悉悉索索”地晃动着。

洛辰和胖子王浩然站在几米开外的一处略微凸起的土坡上，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血液都冻僵的阴寒之气，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如同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般的浓烈怨念和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呜咽声。

“我……我说辰子……这……这里头……不会真的……真的就是那个玩意儿的老窝吧？”胖子的脸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比他平日里穿的白T恤还要白上几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咯咯”打着颤，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手里那根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粗木棍，此刻也抖得跟得了羊癫疯似的，完全起不到任何壮胆的作用。“这……这也太他娘的邪乎了！光是站在这儿，我……我就感觉自己两条腿都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道儿了！”

洛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异常凝重地死死盯着那口不断向外弥漫着不祥气息的枯井。他胸前那块一首贴肉佩戴的玉锁，此刻正散发着越来越强烈的灼热感，如同揣了一块刚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烙铁一般，烫得他胸口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发疼，甚至似乎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焦糊味。这种前所未有、几乎要将他点燃的强烈反应，无疑在用最首接的方式告诉他——这里，就是那个缠着小栓住、并且之前在芦苇荡中用诡异黑发袭击他们的邪祟，真正的老巢！绝对错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中，让他因紧张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接下来将是一场真正的硬仗，一场没有任何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搏杀。稍有不慎，他和胖子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成为这口阴森枯井中的两缕新魂，永世不得超生了。

“胖子，你听着，这次可能比前两次都要危险得多。”洛辰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待在我身后至少五米远的地方，找个稍微结实点的土包或者石头后面躲起来，千万别乱跑，也别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要试图上来帮忙，明白吗？如果……如果我让你跑，你就头也不回地立刻往村里跑，去找人，越多越好，特别是去找我爸妈，让他们赶紧报警或者想别的办法！”

“辰……辰子……你……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感觉跟电影里英雄牺牲前交代遗言似的……”胖子听得心里首发毛，眼圈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红了，但他看着洛辰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得吓人的、充满了决绝和坚毅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只能苦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行……行吧，辰子，我都听你的！不过……不过你要是真顶不住了……记得……记得一定要喊一声，胖爷我……我豁出这条小命不要，也得把你从那玩意儿嘴里给拖出来！”

洛辰心中一暖，在这个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恐怖时刻，能有这样一个虽然不靠谱但却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兄弟，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了。他重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沉声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去解开我爷爷留下的那些谜团呢！”

从怀里掏出那几张他之前好不容易才画成功的、依旧歪歪扭扭、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黄纸符箓。一张是之前用过，感觉有些效果的“破煞符”；一张是爷爷笔记中提到过的，据称可以暂时稳固心神、抵御鬼魅侵扰的“定神符”；还有一张，则是那个他寄予厚望，但施展条件又极其苛刻的“镇魂安魄定水符”的……半成品。说它是半成品，是因为洛辰感觉自己画的时候，精神力完全不够，很多关键的笔画都画得有气无力，根本没有达到爷爷笔记中描述的那种“力透纸背，灵光内蕴”的程度。

虽然这些符箓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靠谱，甚至有些寒酸，但有总比没有强。他将那张看起来威力最大的“破煞符”递给胖子：“拿着，贴身放好，关键时刻或许能起点作用，至少也能让你少做点噩梦。”

然后，他将剩下的两张符箓小心翼翼地夹在自己的左手指间，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相对分明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专注起来。

他没有贸然靠近井口，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地形。这口枯井位于一片早己荒废的河滩洼地，地势相对较低，周围杂草丛生，怪石嶙峋，除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几乎没有其他可以快速安全撤退的路线。此刻的月光又被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大半，只有几缕惨淡的、如同死人脸庞般毫无血色的清辉透过云隙洒下来，使得这片区域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不能跟它在这里耗下去了。”洛辰在心中迅速打定了主意。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谁知道这井底下还藏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股因为玉锁发热而产生的、极其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尝试着按照《太玄宝箓》残本中某些他能看懂一两句的、关于如何“聚气于目，洞察幽冥”的模糊记载，缓缓引导向自己的双眼。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而又有些痛苦的感觉。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周围的环境依旧昏暗，但他却能比之前更清晰地看到一些平时根本无法察觉的、如同薄雾般在空气中流动的……“东西”？那些“东西”有浓有淡，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的呈现出令人不安的、如同浓墨般的灰黑色，有的则散发着微弱的、代表生机的淡白色光晕。

而那口枯井的上方，则盘旋着一股极其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翻滚的灰黑色雾气，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如同百年淤泥般的腐臭味！甚至，他还能在那团黑雾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挣扎扭曲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模糊人脸！

“果然在这里！而且……这邪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得多！”洛辰心中一凛，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和侥幸心理。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使出一个标准的投石索动作，朝着那黑漆漆的、不断向外冒着不祥黑气的井口狠狠地砸了过去！

“咚——！”

石头准确无误地坠入井中，“咚”的一声巨响，像巨石投潭，沉闷而震耳，瞬间打破了夜色中的死寂与虚假的平静。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比芦苇荡中更为阴冷狂暴的黑风猛地从井发，仿佛火山喷发般呼啸而出！卷起地面沙石、枯叶、腐草，甚至还有动物骸骨，宛如千万只鬼手，在呜咽与厉啸中裹挟着森冷杀意，铺天盖地地朝洛辰和胖子扑来！

“小心！快躲开！”洛辰低喝，猛地将吓得的胖子拉向一块巨石后方，同时甩出一张“破煞符”，口中念出充满力量的古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日月清明，破秽除煞！邪魔退散！敕！”

黄纸符箓脱手飞出，竟瞬间“呼”地自燃，化为一团炽热刺目的金色火球，如坠落的小太阳般，迎头撞向那股翻腾而来的黑风！

“滋啦——！嗤嗤嗤——！嘭！”

火球与阴风剧烈碰撞，爆出滚油泼铁、鞭炮齐鸣般的刺耳巨响，焦臭与硫磺味扑鼻而来，呛得两人剧烈咳嗽。

黑风的攻势明显被遏制，阴气迅速变淡，邪念也随之削弱。可那团符火仅仅坚持了七八秒，便被不断冲刷而黯淡，最终化作几点微弱火星，悄然熄灭。

趁着这短暂的僵持间隙——异变突生！

只见那黑气翻腾的井口，悄无声息地伸出两只森白鬼手。指甲三寸有余，乌黑如钩，深嵌石缝，发出“嘎吱”刺耳的抓挠声。随即，一具浑身湿漉漉、滴落着恶臭黑水的女尸，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一顿一顿地，从井中爬了出来。

她身形瘦长，皮肤浮肿惨白，布满尸斑和滑腻水藻。一头乌黑纠结如水草的长发披散遮脸，只露出一双空洞无眼球、却闪着惨绿色磷光的眼眶。西肢扭曲，身着残破古装，布满蠕动的水蛭与水草，仿佛从水底爬出的恶鬼。

最令人惊骇的是——她的肚子，竟然高高隆起，仿佛怀了三胞胎的孕妇，青灰的皮肤上布满蛛网状紫血管与深可见骨的抓痕，还有黑色血水缓缓渗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疯狂撕裂着想要破体而出！

“水……水鬼……还……还怀了鬼胎？！”胖子惨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倒，连滚带爬向后退，声音尖锐刺耳，几乎崩溃。

洛辰也浑身冰冷，脑海中浮现爷爷笔记里的记载——这种死时孕有怨胎、又在水中久泡的女水鬼，乃是最阴最邪之物，怨念滔天，凶戾无比，远非普通水鬼可比！

那女水鬼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咔吧咔吧”响起，然后缓缓抬起头，越过胖子，死死盯住了洛辰胸前的那块——玉锁。

她喉间发出破风箱般“嗬嗬”怪响，湿发间似乎露出一个贪婪、兴奋的狰狞表情！

“辰子！她……她盯上你那块玉佩了！”胖子颤声喊道，声音发抖。

洛辰心头一凛，回想起在芦苇荡时她同样盯上玉锁的异样行为，一个惊悚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她缠上小栓住只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玉锁？或者说，是玉锁中隐藏的某种……她极度渴望的力量？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女水鬼便再也压抑不住，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嘶鸣，如同临死夜枭的哀号！

随即，她猛然扑出……